王夫人明里暗里不住地给她使着绊子,日子并不舒心。见她眼中活泼灵动的神采横溢,心里也是忍不住为她喝采,其实,若不是想着宝玉在中间,自己倒是对她的文采与才思还是颇为欣赏的。再加上她小小年纪父母俱不在世,多多少少还是对她有点怜惜。
林黛玉摇着头道:“哪里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过是想到凤姐姐早上的事情罢了。”
正好到了大观园的门口,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前方出现了岔子,往左是去怡红院,往右却是潇湘院。
众人停住了脚,正好见袭人从怡红院方向款款而来,见到她们几个,便赶紧笑容满面,弯腰对着几位姑娘问了好。
薛宝钗笑眯眯地问道:“袭人你这是去哪里?”她素来和袭人一见如故,自然说话比较随便些。
趁着她们说话,林黛玉狠狠地打量了一番这个贾府丫环堆里,对贾宝玉最忠诚最贴心的身边人:圆润。对,这个袭人给人的最大的感觉便是圆润,圆脸,圆眼,连眉毛都看着像是两个半圆,说话不急不火,温温柔柔,老老实实地模样。穿着既简单又不寒酸,倒像个二小姐一样了。
袭人态度恭敬又不失和气地说:“几位姑娘可是要去我们二爷那里坐坐?”语气十分婉转,仿佛是一个女主人在替她的相公招呼着客人一样。
她原是准备去找王夫人报备的,因为王夫人看重她,说话做事都是圆滑体贴,事事依宝玉为主,却又对王夫人掏心掏肝的,看到王夫人不喜欢林黛玉,却对薛宝钗赞不绝口,便也看着风向顺着她的意说起话。几年前,她便领起了姨娘的份例,深得王夫人的心。
因为早上,紫鹃突然巴巴地抱了盆花过来,宝玉喜得一蹦三尺高,一早上爱不释手,连给老太太请安都舍不得去,只是看着那花笑嘻嘻地赞叹感叹。她知道因为花是林姑娘送来的,他便疯癫起来,又看着紫鹃在身边不住地小意儿,特意奉承便心里不舒服起来,勉强陪了一会,便想着去和王夫人说一说,顺便讨个主意。
林黛玉眼珠子一转,便想到了这上头,便笑着说:“袭人姐姐是不是想去找老太太和太太过来?”
袭人愣了下疑惑地说:“奴婢想,林姑娘为何如此问?”原是准备扯个谎说是找姐妹们玩,可是宝二爷在屋子里,自己一个奴婢四处乱窜,便急忙忙地改了口。
林黛玉拉着她的手,对着薛宝钗和三春说:“我当然是猜的。是不是早上紫鹃送了一盆花过去,宝哥哥觉得好看,便叫姐姐老太太和太太过来欣赏啊?宝哥哥一向是个孝顺的,对老太太和太太更是孝心一片,若是有了好东西,哪里不去请的。”
袭人顺坡下驴,赶紧点头说:“林姑娘说得正是。原是奴婢看着这花开得又香,样子却似没有见过的,二爷又说是宫里的,咱们府里只得了两盆,原是都在姑娘屋子里头,没想到几天功夫,姑娘便把花儿伺弄得如此鲜妍,二爷便想着叫老太太来看个稀罕。”绝口不提太太的事情。
薛宝钗好奇地说:“几天没去你们屋子里,什么花,值得宝兄弟大呼小叫的唤人来看。不过,太太正在老太太那里说话,过两天宝兄弟去北静王府,怕是事情多着呢,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来。走,咱们一起去看一看吧。袭人姐姐是去叫人,还是陪我们一起?”
话里明显告诉她,老太太和太太有事,这看花的小事,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其实,她心里是想,自己的娘在那里和老太太培养感情,套近乎,哪里能叫人去破坏了,再说了,这看花看花的,花又是林妹妹弄出来的,这好处不都是她的吗。
袭人想着原是一盆花,不过是老太太爱护林姑娘的一番心意儿,便独独地给了她,她原来也是和宝二爷关系是好到别人上头的。便是送了一盆给他,也是正常,若是巴巴的去回了太太,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倒是不值得。若是碰上太太心烦,怕还讨不到好去。
于是,满脸儿堆出笑来:“姑娘们来了,奴婢哪里有不在身边伺候往外跑的理?奴婢自然是要给几位姑娘领路的。”盈盈一笑,便请她们过去。
这怡红院果然是大观园里的第一大园,不说是多宽敞明亮,便是正房就有五间,两边各有五间厢房,再加上一个小抱厦,雕梁画栋,朱栏玉彻,假山喷泉,花草树木,自是珍品异物,处处显着富贵精致。
刚进门,便听到屋子里嘻嘻哈哈的打闹声,这个二爷,那个宝玉的乱蓬蓬的一团。袭人听着不像话,便高声叫住了一个小丫环:“瑞雪,去里面告诉二爷,林姑娘,宝姑娘,和三位姑娘来了。”
瑞雪一溜烟跑了进去,不一会,里头便静了下来,只听哗啦啦一阵,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贾宝玉带头跑了出来,后头跟着三四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个个面带微笑,粉面含春,风姿卓约,眉眼端的生得好看。
袭人看了,暗暗咬着牙,心里暗骂这几个小蹄子,自己一不在眼前,便想着法的勾搭起二爷来,一个个骚样子,有必要把那春情挂在脸上带出来丢人现眼么!自己才前脚刚走出门,这后头就忍不住勾引起宝玉起来。
这边贾宝玉已经到了几人跟前,眼睛却只看着林黛玉一人,热切地说:“林妹妹,身上可好了?还咳嗽吗?走这么远可是累不累?”
见贾宝玉一出来,别人不看,便一心扑在林黛玉的身上,薛宝钗心里有点微微刺痛,但是依然眼角含笑,面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