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和她唏嘘了几句,问了些贾敏在扬州的情况,感叹一回,这才叫她下去了。
王嬷嬷听了赶紧退了下去,只是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脸上才露出一个极是灿烂的笑容:“姑娘,咱们马上就会有钱了。不过,贾府这么有钱,咱们骗一点子零花钱应该不是什么大罪过吧,菩萨?”
屋子里头,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才对鸳鸯说:“你看看,这玉儿在府里,是什么样的情况,都几年了,身边竟然只有十几两银子钱!也是我往日太大意了点,总想着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用钱银的地方。想玉儿从前,也是公候大家里的千金小姐,她父亲母亲也是疼在心里,捧在手里的眼睛珠儿一样宝贝着,再说她自己的家中,比起咱们府里并不差一丝半分的。只可怜一病都去了,来到我的身边几年,竟把她糟蹋得跟个乞丐似的了。你们也是的,也不知道提醒一回。”
你自己的外孙女,还要别人来操心,这就是你的爱?
鸳鸯安慰着说:“老太太,您也别伤心了。林姑娘并不在意这些的,只是没有想到老太太来到这里,所以,才想尽一下孝心。刚听王妈妈说了,从前姑奶奶在寒山寺里也给老太太点着长明灯呢,林姑娘是有样学样。只是,这一个姑娘家,又不知世事,再加上奴婢下人多嘴,所以才会行那事情,想来,林姑娘不想也不好意思给琏二奶奶添麻烦,这银子钱,到底并不是琏二奶奶在管着。”
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当票子:“这是王嬷嬷当玉佩玉钗的当票,被奴婢要了下来。那起子黑心人,竟弄了个死当!想来是见那东西不是平常见的,便哄着她当死了去。回头要不要奴婢去找个妥当的人,把这两样子东西给赎出来?”
老太太叹息了一回说:“算了,不要再去弄了,这再弄出点什么动静出来,叫府上没脸面了。回去,你提醒着我,悄悄地给玉儿些银票,别当面给她,就交给王妈妈的手中,她在玉儿身边多年倒是可靠,又是个忠厚老实的。”
鸳鸯答应着,又问道:“怕是林姑娘知道会不要呢,听紫鹃那丫头说,平常时,她总是吩咐身边的人,不要贪图一些小赏钱什么的,她是个性子高洁有些傲气的。若不然,这几年,也不会总是生些小气什么的了。”
老太太听了,沉思了,本来想着有自己护着她,可是,府里还是有人不断的给她下绊子,作手脚,看来,有人要出蛾子了。
这边林黛玉正舒服地坐在蒲团子上,看着小三藏同学一板一眼的在那里一边弄茶一边说着:焚香静气,净手,孔雀开屏,烫杯温壶,马龙入宫,乌龙入海,重洗仙颜,冲泡,一记祥龙行雨,凤凰三点头,然后又弄了个高山流水春风拂面,封壶,分杯,又来一个玉液回壶,闻香,最后面色严肃地端着一杯清亮艳丽琥珀色的茶水汤:“施主,请品茗!”就像捧着琼浆玉液一样郑重。
林黛玉同样严肃地说了一句:“谢谢,小唐师傅!”成功地把那张板着的小脸弄了个红柿子。
一边悟空微笑着说:“嗯,三藏,这次比起从前又进步了。去吧,念一卷孔雀经!回头把为师的袈裟洗洗干净!”
小和尚凡心未去,童心未泯,见了林黛玉,便一颗心儿不是自己的了,扑腾扑腾的乱跳不住,什么经也没听清,结结巴巴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悟空摇头道:“出家人,戒色!戒色!美人就是一架粉骷髅!一付空皮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师傅,你确定你不是在用童工么!欺骗未成年人,可是犯罪的哦。
林黛玉面不改色,慢慢地品着,慢慢地觉得自己少了一份浮躁,多了一分质朴在心中。茶香再加上檀香,不觉中,心静了下来。
悟空大师低声说:“施主来自何处?”
林黛玉齿颊留香,腋下生津,当真是清凉无汗,微睁着双眼,打着机锋:“大师傅何必问,自是从来处来。”
悟空大师微愣:“果真是个慧质的。也难怪你要来此走一趟了。”
林黛玉冲他恶搞徒弟的心思,便知道这老和尚也是个可爱的,便笑着说:“师傅,果然是个仙人,既然你看透了我,那可不可以送我回去啊?也应了那句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到底这里比不得原来的自己,虽然累,虽然苦,可是再若再累,可以见到自己的亲爸亲妈亲朋好友啊。
悟空大师有滋有味的喝了起来,并不回答可不可以。林黛玉的心渐渐地凉了下去,不过,这毕竟太匪夷所思强人所难,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慢慢地又恢复了上来,所以,面色自然地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去他娘的饮牛饮马!
悟空大师微微点头,年纪轻轻的就能不动声色,耐得住性子,以后应该不是个苦命的主。
放弃了这个沉重的话题,气氛顿时轻松明快起来,林黛玉随随便便的提了几个小问题,悟空大师半真半假的也回答了,两人看似东拉西扯,天马行空的参禅论佛,各自却有了不同的心得。
最后,林黛玉喝干了茶水,这才不好意思的问:“大师,你坐得高,看得远,又是个活神仙,那你应该能看到我的未来吧?”
悟空大师不动声色地接了这顶高帽子:“施主,你准备问什么?活多大岁数?什么时候死掉?在这里,老纳可以明白地告诉你,只要你不想死,你完全可以慢慢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