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紫鹃几次都说:“姑娘,老太太已经吩咐过了,不用姑娘这么天天一大早的去请安。这天气,姑娘只管养着身子才是。”真是的,有福不知道享受,还害得咱们下人都要早早的起床伺候着。
林黛玉知道她这个假面丫环的心事,便笑着说:“老太太自是疼爱我,虽是允了,自是怕我身子受不了。现在我自己的身上已经大好了,就不能再去拿乔作态的,辜负老太太对我的一片爱心。再说了,作为晚辈孝敬长辈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以后这话,可万万说不得了。咱们是大家公候出身,哪里连规矩也不知道的。便是我的娘亲活着,也会如此。”
她深知这话不一会便会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若是紫鹃去说,比自己说出来可是有效得多呢。再说了,自己在这贾府里独木难支,再不把这个大靠山给哄好了,以后还想吃燕窝,喝玫瑰露汁吗?那一屋子的御赐物品,想见都难呢。
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果然,老太太刚梳妆好,正喝着茶水。见林黛玉又早早的来了,便笑眯眯地说:“我的儿,这天一天冷似一天,哪里要你天天起这么早过来?紫鹃也不劝着你姑娘些,看再凉着了。”
林黛玉抿着嘴只管的笑,请完安,便悄无声息地站在老太太的身后,两手轻轻地为她捏起了肩膀颈椎,老人嘛,总是这样腰酸背疼,从前,她有空就带着自家老爸老妈去按摩,时间久了,自己倒也学上了一二。虽然不会手到痛除,但是,效果还是显著的。
不一会老太太被她捏得身上松散了许多,心里越发的舒心起来。果然听到紫鹃的话,老怀大慰,拉过林黛玉,见她刚才使了力,小脸竟有了一丝红晕。便爱怜地说:“唉,这身边也只有玉儿是个可心的。本来也应该是在父母亲的身边被捧在手心里的,竟是如此的命苦。”
林黛玉见她伤感,赶紧哄着说:“一大早来,原是为着孝心,竟惹得老太太伤心,这叫玉儿如何安心?都是玉儿嘴巴多,老太太还是看在玉儿年纪小无知的份上,不要多想,只管开开心心的,长命百岁!”
老太太哪里舍得叫她难过,又听她说得如此顺溜便笑了起来。林黛玉又细心地问了鸳鸯老太太晚上可睡得安,什么时辰睡觉,什么时辰起来,这时三春也过来了,一起请过安后,便都围在老太太的身边,轻言细语的膝下承欢。
一时紫鹃却拉着鸳鸯到了一边,林黛玉眼角瞅见,只作不知怎么回事,依然说说笑笑的。不一时,见鸳鸯脸上闪过惊讶之色,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却只站在一边,和平时一般,伺候着众人。
不一时,王熙凤也赶来了,于是便开始吃早饭,王夫人照例是要伺候老爷上朝,邢夫人的身上又不舒服了,所以,两人都来不了,不能来请安了。
老太太若无其事,理也不理,只叫人去看看宝玉起来没有,叮嘱着叫人看着好好的吃饭才是。
这两日二太太发了狠,叫他呆在怡红院里反省,哪里也不许去,所以,他便没来请安,虽然平时,他也不经常来。
这边老太太刚吃完饭,正拉着林黛玉说话:“这几日脸上的颜色还像样。可见那太医说得法子真正是好的,这燕窝熬粥,滋阴平喘,倒是叫他看得晚了些。照这个方子,吃个年儿半载的,病根子也就没了。从此也就好起来,安安生生的了。”
又转过头对王熙凤说:“库里面的上等官燕,先仅着玉儿用,不能短了一天。若是用完了,就叫人去外头买,记得买好的回来。”
王熙凤笑嘻嘻的应了:“老太太放心吧,林妹妹的事,都在孙媳妇的心头上搁着呢。库里的燕窝回头便叫平儿收拾上送去潇湘院里。老太太果真是没有白操心,你们看林妹妹,越发的水灵动人,唉,真不晓得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老太太见林黛玉红了脸,低着头,不好意思起来,便笑着啐了她一口:“你个尖嘴的猴儿,你妹妹年纪小,面皮薄,禁不得你这么开玩笑。还不办你的正经事去。倒是在这里只管的嬉皮笑脸,捉弄你妹妹。”
这时王夫人进来了,问过安后,便盯着林黛玉看,眼神阴沉沉的,弄得一屋子的人都莫明其妙,不知所措,老太太更是不悦,这个女人,骑到她的头上来了,当着她的面居然这么看着玉儿。
林黛玉神态自若,见王夫人这么着的看着她,毫不客气的回瞪回去:“太太,看样子似乎不认得外甥女了一般,这么直直的盯着玉儿看,难不成玉儿的脸上开了朵花?还是玉儿的脸上多长了一只眼?”一面说着话,一面盯着她那菩萨脸,果然,从那和蔼可亲的笑脸中捕捉到一丝厌恶。是的,是厌恶,红果果的,不加一丝掩饰的厌恶,而且如果非要给这个厌恶划分等级的话,那就是十!分!厌!恶!
王夫人听她说话不卑不亢,眼神清亮亮的,如同两泓清泉,清幽明亮,细看去,眼中似乎有一丝看透了她的样子,有些不自然地说:“哪里话,只是觉得外甥女越来越标致罢了。”
忽然转了个话题儿:“外甥女为何把那花盆子送到宝玉屋子里了?你是什么意思!”最后的语气竟有一些严厉起来。
老太太疑惑地看着她,又轻轻地拍了拍林黛玉。示意她不必在意。
林黛玉装作一脸受伤地说:“花?是不是太太专门叫人为外甥女买来的那两盆花?怎么,送给宝哥哥有什么问题吗?太太是觉得花有问题?还是觉得玉儿不该送花给宝哥哥?”你妹,叫你装大尾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