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知道她人精一样的人,早就发现自己不一样,从一个人人都知道的小气鬼,忽然成了一个心怀开阔的人,这前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老太太,你们肯定发现玉儿这几天不一样了吧。”
红了眼圈子接着说:“这些日子,每天晚上,我都会梦到,梦到娘亲,她总是责怪玉儿不孝,老太太这么疼爱自己,偏还耍小性子,使小脾气,弄得小心眼子一般,有失自己的大家千金的本色不说,反累得老太太操心受累。本来娘亲去得早,玉儿应该替娘亲在老太太的身边尽孝,哪知,哪知,竟活得这么个……还让合府里的人儿嘲笑玉儿拿不出体面的样子来。”转眼换上一付泫然欲泣的模样来,哽咽不止。
老太太一听早把她搂在了怀里,心疼地说:“玉儿不哭,不哭,哪个敢说我的玉儿不好,明明是那起子人黑心黑肝,看不得我多疼你两分罢了。只是,可怜我的儿,委委屈屈的竟惹得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放心。我的敏儿啊,我可怜的敏儿,若不是你去得早,玉儿怎么会这般处境。以后,玉儿都交给我,不要再牵挂她了,我会帮你好好的照顾她的。”
果然亲情这一招用得好,成功把太太的愧疚之情挑逗了出来。贾宝玉的眼睛也红了,看她的神情更是疼到心里头了。林黛玉一面哭一面在心里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其实,今天打发了身边的老人儿周嬷嬷去接史湘云,还有另一层深意,便是带句话儿给史家老二家的媳妇,也就是史湘云的二婶子。
当时,这史二太太见这次来接史湘云去贾府的人竟是周嬷嬷,是从前和老太太一起到贾府的人,便不敢怠慢了,想着平时都是打发个丫环带着轿子来,为什么今天周嬷嬷亲自来,心里虽有点惊讶,还是赶紧迎接进去。
客气几句,周嬷嬷便直言道:“二太太,这次奴婢是奉老太太的命,前来询问一点子事。”
史二太太便说:“嬷嬷只管说就是了。”
周嬷嬷板着脸问道:“近日听起一些流言,说是府上的姑娘们做活计要到半夜三更,老太太便想问问,可是有什么误会。家里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去。”
史二太太听了大惊失色:“嬷嬷这话可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会要姑娘们做活计,还做到三更半夜的。我们府上虽比不得别人,但是也有三四个针线上的人在府上住着,衣服针线哪里会让姑娘们去动手。就是平时赶得急了,也会叫外头绣坊里专门上门来量来做,姑娘们是千娇百贵的小姐,平时不过略略动一动针,做一些自己喜欢的小香包子罢了,全是个人爱好,只求会做一点半星子,将来出门也不至于叫婆家小看罢了。这是哪起子下人,黑了心肝,抹黑我们府的脸面子啊。这若是叫我们老爷听到了,可不是活活的冤枉死了去,若是再被传到上头,唉呀,这可如何是好。”
周嬷嬷见她言辞凌厉,眉宇间正派凛然,神色却是不伪,便笑着说:“有二太太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自老太太听说了那些闲话,心里倒底不安,到底不信,咱们是什么样的家势,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品,怕是有人故意嚼舌根子,毁坏姑娘们的名声罢了。所以,奴婢大胆多问一句,平时,史大姑娘在府上,可是有请教养嬷嬷学规矩?”
史二太太心里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嬷嬷也是晓得,这大姑娘在我们府上,因为大哥哥一家子去得早,这孩子可怜见的,我们老爷和我便不免多疼爱了些,也是和我们自己的姑娘放在一起。平时都有嬷嬷跟着教养规矩礼仪,只是大姑娘性子直,又跳脱些,嬷嬷们倒是找我说过几次,我想着这孩子的身世,便也不忍多严厉,只是面上说过她几次,想来应该是个懂事的,要不,老太太也不会爱在心头了。是不是她在府上……惹了什么事?”
这个白眼狼!在家里的时候,就面上一套心里一套,装腔作势,莫不是又心直口快,说什么不该说的,做什么不该做的出来吧。
周嬷嬷摆着手笑着说:“无事,太太尽管放心,老太太命奴婢来,不过是关心姑娘多问几句罢了。只是因为老太太的千秋快到了,所以便命奴婢接过去住上几日。奴婢这就回去回老太太的话,二太太也不必太过担忧,公道自在人心。咱们是什么样的家,哪里就能让人一句两句的歪曲了去。”
史二太太心里明白个七七八八,不禁又恨又悔又羞愧得慌。只是教老爷身边的得力人儿跟着一起回转,把事情和老太太又前前后后的捋了一遍。自己在屋子里红着眼睛抹起泪来,只等着老爷回来,再行商讨此事。心里把史湘云骂得狗血淋头。
这老太太得了周嬷嬷和那边管事嬷嬷的回话,也明白了,虽然气恼这史湘云说话不检点,编排养自己亲如母亲的婶婶,为自己和史府抹黑。可终归是自己娘家人,见林黛玉根本不在乎,她又是一个小孩子,便自有主意,只想着过了这寿辰后,再行料理。
林黛玉带着紫鹃回到院子里,喝了一会子茶水,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去画画,便想着四处走一走,逛一逛这园子也算是锻炼一下身体。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虽然行动若柳,可是一步三喘,着实要人难受,再想着自己空有一身武技,若是真有什么可用到的时候,大概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望身兴叹。
于是便叫紫鹃过来:“陪我去四妹妹那里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