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轻心中一紧,却又是惊喜万分,昨日见萧澈之时刚说了饭菜里出了问题,为何今日便中毒了,看福海的样子,似乎算不得假。
楚云轻赶忙跟上,萧战的銮驾当先而走,楚云轻跟在后面,阵势浩大的往紫玉宫而去。
常年关闭的斑驳宫门终于在这一刻豁然大开,楚云轻跟在萧战身后,眼看着他明黄的袍子染上脏污的灰尘,而萧战的眉头也皱的越来越深。
楚云轻是在这里呆过的,皇后所住的地方是在这紫玉宫的后端,他们一行人急急进到最里面,当看到记忆之中的小院落之时,楚云轻也看到了身穿黑色墨袍的萧澈。
他一脸沉暗的站在院门口,身形挺直,面上却是无尽的萧索寒意,萧战来了他却好似看不见一般,不行礼,不问安,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楚云轻心中哀戚,总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好似一汪冰冻千年的幽湖,似乎再也没有冰封解除那一刻。
楚云轻不敢上前同他说话,玉瑾姑姑听到响动从屋子里出来,看到萧战的身影眼泪簌簌而落,她猛的跪倒在地,“皇上!老奴给皇上请安!”
玉瑾的声音带着不自知的哽咽,仿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那般情切难自持,让听者为之动容。
萧战与玉瑾有十多年没见,初时还有些恍惚,然而经她这么一跪,好似前尘往事都浮上了心头。
“起来吧。”
萧战的声音没有楚云轻想象之中的冷硬,玉瑾泪如雨下,整个身子微微打着颤,福海见此上前去搀了她一把,“快起来,皇上是来看皇后娘娘的。”
玉瑾经这一提醒才一下回神,“皇上快请进来,娘娘一直在等这一天啊!”
由此萧战和楚云轻立刻进屋,玉瑾很有默契的没有多看楚云轻一眼,好像陌生人一般,而楚云轻却是将她和福海那样一个搀扶的动作记在了心里。
屋子里还是之前的肃静摸样,有淡淡的檀香味燃起,窗户之前的桌案上摆着的是全新的一本又一本佛经的手抄本,楚云轻心中一紧,眸光投向了院子门口背脊挺直的人。
屏风之后的床榻上正躺着一人,楚云轻跟在萧战之后看过去,不由得心惊,上次来时还是一个虽然有些年纪却依旧有动人风姿的妇人,现下看过去,姚青鸾虚弱的躺在床边,发丝凌乱,面容青白,雪白的衣襟上有刺目的鲜红,依然是一个并无多日的老者了。
萧战似乎也心惊了,他的脚步顿在离床三尺之处,看着榻上的人似乎不相信曾经花容月貌也被自己宠爱过的皇后竟变成了这般摸样,他不知道岁月是一把磨人的刀,一刀刀割掉的是女子最宝贵的青春和爱情。
“云慈,你去看看。”
楚云轻极少听到萧战这般急切的叫她,那声音之中含着一丝希翼,楚云轻心中一松,他终究不是最为绝情绝性之人。
楚云轻动作极快,上前问脉,扎针,再看了看指甲、头发等状况,心中已经有数,她眸光哀痛的一跪,“娘娘所中之毒是来自巫国的千黛青,是以一百种青蛇的蛇毒精炼而成,娘娘中毒已深,云轻无能为力!”
萧战双眸一闭,再睁开之时挥挥手让楚云轻起身,而后向着床榻走过去,姚青鸾本是昏迷着的,萧战走得近了她却是忽然醒了,一双眸子晶晶亮,好似二十多年之前,她初进宫那日大婚的晚上,他掀开绣着凤凰的盖头之时,她就是用这样一双晶晶发亮的星眸看着他。
“皇上……”
姚青鸾说话之间仿佛气力不够,一字字说的极为缓慢,她欠强的扯出一丝笑来,“这么多年,你终于来见我……”
萧战一叹,欲言又止,“青鸾……”
姚青鸾极为艰难的摇了摇头,好似是在阻止他说下去,“都,都出去,我,我有话,与皇上说。”
萧战闻言大手一挥,其他人自然退了个干净。
楚云轻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那毒,她绝没有说半分假话,千黛青!难得一见的巫国五毒之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走出门的那一刻,正看到站在院门口的萧澈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楚云轻眸子里涌上的是无限的安抚,两人立着一个院子的距离,萧澈却看懂了她,他微微点头,眸光落向了那窗棂之处。
就在那屋子里,他的父皇和母后,十七年之后用这样的方式见面,在一个女人最后的半个时辰之内,可能说完她心中积攒了十七年的话?
明明才是下午,天空之中一轮初夏的太阳正发出热烈的光彩,然而在这一方院落里,楚云轻却觉得一股子凉意漫了上来,岁月催人老,适才萧战的眸光尽数落在了她的眼里,看到这个被他囚禁了十七年的人,他可有半丝后悔?
倘若他知道皇后是被冤枉的,又会作何感想?
光是猜测已经让楚云轻心中生了悲凉,只是不知真相揭开的那一天,这个心中只有绯云的男人,会以怎么样的方式为他曾经的错误恕罪。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院子里的人等的万分心焦,玉瑾的眼泪几乎都没有断过,楚云轻打眼看去,只见福海的视线大多时候都停留在玉瑾的身上,带着微微的叹然和怜惜,楚云轻心中一动,这些人都是宫中的老人了,有些前事很是正常。
等待最是磨人,就在众人在原地来来回回许多次之后,属于萧战的沉重的脚步声终于传了出来,萧战的面色是楚云轻这么久以来从没有见过的沉暗,他走出帘门,沉声道一句,“皇后,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