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扬州,秦淮河畔丝竹管乐不绝于耳,在那玉带河的尽头,正有一处锣鼓喧天热闹纷呈的高门府院。
那是江南首富李家,今日乃是他家宝贝女儿的周岁宴,李老爷如今已经五十高龄,在此之前除结发妻子之外再无其他妾室。本以为无儿无女要抱憾终生,不知为何突然在前年添了一房小妾,才几个月就诞下了女儿。
李老爷老来得女自然欢喜得很,这不,从早晨就开始摆上了流水席,邻近百里都能收到他散出去的喜钱!
是夜,一片霓虹灯火照亮了整条玉带河,觥筹交错的声音未断,远远地便能闻到梨花春的酒香,整座扬州城都被这喜气感染,玉带河上画舫往来,莺歌低吟,魅惑迷乱的夜色之中,隐隐有暗涌流动!
繁华终有落尽的时候,当那酒香变淡,灯火微暗,李宅的喜气也随着整座城市的入睡沉淀了下来。
装点一新的庭院秀丽华贵,五盏以金为底、以玉为饰的巨型祈福灯明晃晃的立在院子里,李老爷夫妇抱着李家小姐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准备安寝。
然而,他们的步子还来不及迈进正厅院子里就陷入了黑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人怔愣当下,下人们来不及惊叫出声,寒光一闪,血色一溅,一切来得太快!
来访的黑衣人没有理由的大开杀戒,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完成了一场只属于黑夜的杀伐,他们的战刀带着只属于黑暗的味道,仿佛来自九幽冥域,只为收割世人的魂魄。
“回禀统领,一个未留。”
被叫做统领的黑衣人转身,目光如电,下一瞬就大步朝着院子里的一口水缸而去,水缸并没有水,立于院中乃是聚宝聚财之意,此刻,它却是用来救命的。
那统领俯身往水缸里一捞,手中募得出现一个襁褓,一张莹洁如玉的小脸出现在星空之下,正是李家小姐。
“统领,交给属下吧!”
黑衣统领没有做声,一岁大的小婴儿正在他股掌之间,只要他一松手,尘埃落定。
“啊啊……”
软糯的咿呀忽而出现在这寂静的夜色里,在这样浓厚的杀气和血腥面前,这个小婴孩笑颜如花,那晶亮的眸子中寒光一闪,竟然含着深沉的煞气!
这夜月华格外的厚重,李家小姐的笑颜看得黑衣统领心神巨震,“啪”的一声,黑衣统领面无表情的一掌拍在了小婴孩的后心,刚刚一岁的小生命,就这样消逝。
“烧了这里,速速离开!”
一声令下,其他人迅速隐没各处,随即大大小小的火光在这高门阔府之内翻卷了起来,火舌吞吐,凉风过境,不过一个须臾,玉带河便被这妖冶的火光映红。
那一年,李老爷家喜事变丧事,大火整整烧了一夜。
那一年,玉带河水无故变成血色,仿若在祭奠这一百二十三口生灵!
那一年,京城刚刚升官的骁骑营都尉家中新添了一位二小姐,这位二小姐甫一出生便有不足之症,未满月就被送去了玉雪山神医玉灵子门下将养,这一养,便是十七年!
黑暗中一股子霉味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里,黑沉沉的柱子上,正捆绑着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
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动了动眼睫,缓缓睁开眼眸。
借着天窗微微透出的光,目力极好的她,好半天才看清这屋子里的布置,带血的鞭子,生锈的铁链,带血的竹签……
竟是刑房!
楚云轻浑身酸软的站着,三月的风透过风窗而进,夹杂着丝丝的寒意,而她的眸光却比这风更冷!嘴角的笑意,含冷!含煞!含恨!
四周太过寂寂,一阵突兀的脚步声响起。
踏、踏、踏……
每一声都如踩在她心尖上!
“咔嚓”一声,暗室的铁门瞬间被打开,楚云轻眯着眼睛看着门口处出现的人影,离得这般远她也能感受到那怨毒的目光,不禁冷笑一声,来的还真快!
重重的脚步声在这暗室中门口停顿了一会,顾秀琴的目光淬了毒般的直直盯着被绑在柱子上的楚云轻。
忽地,狠辣一笑,她抬脚一步步走进,伸出带着玉质指甲的手,毫不留情的朝着云轻如玉的下巴捏去。
“抬起头来!”尖利得嗓音。
云轻被迫抬头,她两眼微眯敛尽其中锋芒,眼前的女人眼神狠厉,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果然,还是当年的那个她!
她柔柔一笑,透着诡异,“十七年前,他忽然把你抱了回来,说是他在外面的骨肉,他答应过我的,不在娶妾,只对我一人好,可是竟然敢在外面有了你这个野种!”
褐色的玉质指甲深深的卡进了云轻的肌肤里,不一会儿便有鲜艳的血色印了出来,顾秀琴仿若没看到,直盯着云轻的脸看。
“果然长得一副狐媚子相!你那贱人娘只怕也是这幅摸样,我是多么想见一见她,只可惜啊,我怎么问他都不肯告诉我,他说她死了,呵,死了又如何!死了我也要撅了她的坟墓,谁叫她勾引别人的丈夫那么下贱!”
听到这话,云轻不禁紧紧咬住牙根,握紧了被捆绑在后的拳,面上却是一点表情也无。
“瞧瞧这小脸蛋儿长得多招人爱啊,别人的夫君也能勾去!疼吗?”顾秀琴微微放开了她,然而下一瞬指甲更深的戳进了她的侧脸,“就是知道疼才好!现如今我毁了你这张脸,看看你能不能向你娘一样到处乱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