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和日丽,偶感清风,夹着浓香,沁人心脾。但见敏湘苑奇花老松,红紫芳菲,应接不暇。如兮几人一大早便由余姑姑领着进入崇定宫,沿着回廊,几个采女窃窃私语,好不甚欢。
入席后,她们看到不远处的宫女翩翩而来,分作两队,香风蹴地,一路上都捧着几支名贵花卉;相较之下,尤玥和芙青他们的牡丹倒显得逊色不少。
余姑姑见状安抚道:“东太后要看的是一份心意,不必太介意了。”
又见尴尬状的如兮,于是走去悄声叮嘱:“稍后跟着我,不必在东太后面前出现,太后应该没空管你们的。”
“是。”如兮愧疚地低着头。早上时分,余姑姑来云梦斋知道如兮没有盆栽后大为纠结,现在换个人顶上更怕不懂规矩时犯错,无奈之下,只好让如兮还是出席宴会,只是吩咐她在宴会时尽量避开与其余四个采女的交流,全程跟着自己身后就好。
皇上嫔妃还不多,所以要充盈后宫,因此今天的重头戏只有东太后一人。待人潮涌动,骚动不安之际,一声高喝道:“东太后驾到——”
众人跪下迎接,齐声呼喊:“东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兮屏住呼吸,藏在余姑姑等人身后偷偷瞄了一眼稳步踏入的东太后。太后身着大朵牡丹紫红烟纱霞裳,逶迤拖地金边水仙散花青丝裙,高耸髻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面容祥和,似笑非笑;东太后坐定后,扫视众人,再开口:“平身吧。”
“谢太后。”又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将如兮拉回现实。
“今儿天空作美,是个赏花的好时候。”东太后的开场白让所有人松了半口气,看来太后心情好,之后应该不会遭受多少罪。
如兮忍俊不住还是打量一眼东太后,果然气场不弱,说话间,眼波游离,不动声色地观望左右四面所有人的表情。太后算起来应该六十有加,可看真人,却不过五十出头。当然,宫里的人吃得好住得好,自然养得好,自古以来不少宫廷美容的秘方都是家喻户晓的谈资,更甚至过了几千年后成为不少现代商家的致富之道;如果当初就知道会有这么一遭,不知道这些宫廷御医们该不该讨点版权费呢。
东太后说的话对于如兮看来,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话,在任何朝代任何地方的领头人物都喜欢用听觉折磨人。当余姑姑走上前时,如兮似乎没了屏障,吓得总算赶紧拉回思绪。
“禀太后,这里有采女进献的牡丹,他们深知太后喜好牡丹,于是自己也学着栽种起来,正好今日赏花宴上献给东太后,还恳请太后过目。”余姑姑本来是打算每个采女拿出自己的作品亲手献给东太后,可是因为五人只有四个盆栽,于是她换了方法,将盆栽先交给了东太后的宫女,由宫女转送过去,这样一来,东太后便不会因为数量的关系注意到这里面的问题。
不过,这都是余姑姑一厢情愿的想法,至于后续会不会从她安排的角度发展,那也要看如兮的造化。
宫女果然将盆栽一一献上,东太后笑得合不拢嘴,身边的嫔妃看准时机奉承说道:“东太后,既然采女这么用心,不如让他们自己说说栽种牡丹花的经过,好拿出来与我们这些不懂栽种的人分享一下心得也好啊。”
“是啊,太后,臣妾愿意洗耳恭听,学着他们的用心。”另一个嫔妃也跟着附和。其实他们故意挑起事端就是不相信这些采女真的会心灵手巧。
余姑姑顿时慌了神,不好推脱也不知道该怎么建议,东太后点了点头,冲着余姑姑说:“既然这些嫔妃们都想听听,那这样吧,他们将各自的盆栽领回去,一个个走出来告诉哀家他们是如何栽种的,出了错也没关系,哀家亲自指点指点。”
芙青看出余姑姑的担心,便故意走出列,欠身说道:“采女芙青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恳请太后指点一二。”
东太后看到芙青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芙青啊…好,那就从你开始吧。”
“是,太后。”芙青侧目冷瞟一眼最后面的如兮,然后捧着自己的盆栽献于东太后,将栽种的过程如实禀报。接下来是程霜霜,说得虽然没有芙青那么精彩,可是也有鼻子有眼,令东太后甚为高兴;尤玥心惊胆战地捧着自己的盆栽,如兮看她额头上都渗出汗水,于是悄然走近安慰道:“别担心,这几日你也悉心照料,照实说出来就好了,看样子东太后也不是无理之人。”
尤玥神色慌张,眼珠子转了转,低声喃喃:“如兮,我是担心你。”
“尤玥…”余姑姑扭头喊了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尤玥站出来诚惶诚恐地讲诉自己栽种的过程,不一会儿,还是落在最后一名如兮的头上。
余姑姑和尤玥都十分忧虑,可如兮反倒镇定自若,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走到东太后跟前。见到如兮,不光是东太后,连身边那些嫔妃都惊讶不已。
果然有心机,找了个跟成妃如此相似的女子。东太后暗自忖度。
“天啊,如果不是大白天,还真以为自己见了鬼。”嫔妃甲捂着嘴自言自语地说。
东太后见她空手而来,便问道:“你的牡丹花呢?”
如兮欠了欠身,垂首回应:“回东太后,如兮栽种的牡丹花不久前枯死了。”
话一出,众人哗然,余姑姑更是心凉了一截,这丫头随便找个理由也好,却偏偏实话实说,她平日里不是挺机灵的吗?这会儿是不是脑袋进水,嫌命太长?
东太后隐去笑意,冷冷地问:“为什么?”
如兮冷静说道:“回东太后,是如兮照顾不周。”
“你不会栽种就不要糟蹋了牡丹。”东太后毫不留情地指责:“逞能的事情往往都不会有好结果。”
“不,如兮自认为自己能栽种牡丹。”如兮固执起来,令余姑姑和在场其它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东太后,是奴婢不会管教,还请东太后饶了如兮。”余姑姑一刻都不敢耽搁,跑出来圆场,重要的是制止如兮这丫头不知死活地说下去。
东太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姑姑,吩咐道:“退下,哀家倒想听听她是怎么栽种的。”
“是。”余姑姑瞅着如兮,想给她一点讯息,可如兮却始终面色冷静,俨然没有之前的惧意。
东太后瞪视如兮,冷笑说道:“所有人都在今日给哀家献花,倒是你却告诉哀家你本应该献给哀家的牡丹却不久前枯死了…哼哼,那你说说,你如何栽种的?如果是胡说八道,哀家不但不会原谅你种花之过,还要罢黜你采女的资格,并且终身不得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