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颂站着不做声,大大的眼睛,有点委屈的望着他。
发梢滴滴坠着水珠,染湿了新换上的衬衣,白色,晕开去,透出里边黑色的胸衣吊带。
悠地,童奕磊的心软了下来,他近了一步,拿起搭在她肩上的毛巾,替她擦着头发,“我只是不放心你。巴黎和北京隔那么远,你又那么爱惹祸上身,万一出什么事,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他眉皱得紧,一瞬间,她是那样冲动的想伸手抚平他的眉眼,如此宠溺自己的父亲,让心底那些生生不息的东西疯狂的滋长,可无论多么迅猛的长势,却只能蔓延至黑暗,见了光,就覆灭。
“爸,我快19岁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再说……”
香颂吸吸鼻子,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而他的轮廓无比清晰,眸色里是她不懂的忧伤,“爸也不能护着我一辈子呀,爸以后肯定会跟颜小姐结婚生子的,香颂……也要和自己喜欢的人走完一辈子。”
毛巾跌在地毯上,仍然发出不大的声响,心惊肉跳,他的瞳孔在收缩,“你听谁说的?”
她吐吐舌头,笑道:“祖父啊,今天下课后,他老人家打电话给我,说我的孙媳妇儿总算有着落了。”
这句话之前,她很害怕,他问她,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颜小姐的事,可他就偏偏那样问了。突然,一句话,似乎成了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如果她有资格,她好想问他,为什么任何关于你的事,我都是最后一个知道?
童奕磊望着她,手心渐渐握紧,血管凸显,骨骼咯咯作响。
真没料到,叶华宜居然还有脸到爷爷面前搬弄是非。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毛巾,一脸戾气,“你不要随便听爷爷说些什么。”
“可祖父对爸的婚事,已经唠叨了好多年了。”香颂故作着轻松的语气,背过身去,却发现,豆大的泪珠,砸到地毯上,跟雨滴到地上的形状一样,“爸你还是考虑考虑结婚吧,祖父是正等着抱曾孙呢。我去把头发吹干。”
卫生间的门合上的时候,她随手拿起了吹风机,风力开到了最大,嗡嗡嗡嗡,搁置在案台上,吹得镜前的小盆栽,枝叶摇晃,而她人却蹲到了地上。
然后大笑了起来,笑的特别畅快,笑到眼泪像清泉一样流出来。
门外,传来他手机呆板的铃声,听见他僵硬的说了一句,我在法国,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一时间,她竟然一点也不想知道来电话的人是谁。无论对方是candy,wendy,lauren,还是那个自己从未谋面的颜小姐,她永远也没办法说出最真实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心里呐喊了无数遍,未及出口,已然嘶哑。
五岁那年,上帝送给她一件拒绝不了的礼物,乡下丫头摇身变成了富家小姐,十五岁那年,她才深刻明白,原来礼盒里是被奢华包裹的绝望,拆开了外衣,好端端一颗完整的心就再也拼凑不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