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香格里拉和稻城亚丁是桃夭一直想去的地方,她曾在无意间看过一眼稻城亚丁的仙境,那触手可及的天空和眼前肥美的金黄色令视野变得开阔,桃夭知道,那便是她想和夏涵一同共睹的影色。
出发的前一天,桃夭将夏涵订的飞机票退下,毅然订了从两张到云南的火车票,原本将近三小时可以完成的路程,桃夭硬是要花四十二小时来完成,夏涵哭笑不得的望着桃夭,捏着她的脸询问:“小鬼,你从来没坐过这么久的火车,吃得消吗?还不是卧铺。”手又抚上桃夭的长发将其揉乱,他翘起嘴发出疑问的音调:“恩?恩?”
桃夭自得的抬起下巴仰起脸,将夏涵的手拖住,丢给夏涵一串欢畅的笑语。“就是要让你见识下什么叫不怕远征难!”
旅途的过程远比想象中的要艰辛,四十二小时,这对桃夭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极限,尽管夏涵如何细心的照料,桃夭仍旧一脸苍白的皱着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车厢中显得有些拥挤,局限的空间另桃夭沉闷的透不过气来,桃夭将随身携带的包揣在怀中,她下意识紧张审视每一个与自己距离拉近的人形,待意识逐渐模糊,桃夭将惴惴不安的心放下,靠上倚背的片刻,沉重的头部便开始晕阙。
她闭上眼,企图将身体阵阵抽搐驱散,胃却又开始止不住的翻滚,桃夭猛的起身,丢下包伸手推开拥挤的人群,夏涵紧张的跟随在身后,耳边再次传来咒骂的声音,如此般来来回回已不下三次。
“还是觉得不舒服吗?”夏涵搀扶着有些虚浮的桃夭坐下,他把腿伸直将桃夭的头搁靠在腿上。“躺着看会不会觉得好点。”
桃夭将手枕在头下温顺的应答,夏涵垂下眼对上桃夭欲言又止的眉梢,手抚上桃夭消瘦的脸廓。“在想什么?”夏涵轻声问道。
桃夭双眼直视窗外匀速而过的景色,显得十分安宁。“我总是在不停追逐我想得到的东西,到头来却分不清生命的重量究竟在哪儿,就像现在这样,我不知道让你陪着我做火车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大多数人都无法认清自己潜意识中的想法,可是不论如何,至少生命是真实的存在过,所以,最重要的是要懂得爱惜自己。”夏涵安静的道出自己的想法。
桃夭侧过脸看着他,听出夏涵其中的意思。眼前这个另她倍受宠爱的人,此刻,在悄声的提醒着她要爱惜自己,耳边不断的传来杂碎的喧嚷,这一刻,她一切的执著和信仰都恍然变得无关紧要,因为这一次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旅途。
下车的那一刻,沁心的凉风肆意的灌入领口,桃夭调整视线,瞬间变得清醒,夏涵拉着她寻找出口,时不时的回头望向桃夭。
走出火车站,桃夭和夏涵便各向家中告之行程,结束通话后桃夭果断的拨出手机的电池,夏涵疑惑的望向她,桃夭露出皎洁的笑意:“从现在开始就是我们两个的时间,所有可能干扰到的设备,通通关掉!”桃夭故作严厉的说道。
夏涵看着桃夭认真的神情,迅速咧开嘴角轻笑,他将握着的手机递给桃夭将头微微垂下,恭敬的说:“是,一切听从领导安排。”
桃夭伸出两根手指从夏涵手中拈起手机,挺起胸吩咐:“走,带路,护送哀家回府。”
夏涵抬起手搀扶,未走出两步便迅速的勾住桃夭的颈脖往怀里揣。
九月是正值秋色浓重的季节,稻城亚丁一带有随处可见的斑斓,稻城的藏族属康巴藏族,服饰特别的雍容华贵,衣服上从头到脚都有不同的图案,色彩和装饰品,他们兴味盎然的换上藏族服饰牵着手四处游逛。
在那里,他们遇见一个藏族女子,皮肤黝黑,执迷于抽五牛烟,她说,五牛烟劲大,口感不燥不淡,醇厚芬芳,回味绵长,能让人的热情更加高涨,桃夭接过女子递过的烟卷,揣在手中却并未有点燃的意愿。
“没关系,可以的。”夏涵俯下身在桃夭耳边细语。
桃夭抬起脸,眼睛湛亮,她朝夏涵摇头。“对我来说,烟只不过是对那些美好细节的缅怀,我不是特意矜持,只是那酸涩的痛楚感在你面前都会变得荡然无存。”桃夭将烟卷握入手中,咧开嘴低笑。“现在,我不需要它…”
夏涵惊喜的望着桃夭,眼中带着感激的神色,他习惯性的伸起手去掐桃夭的脸颊,两人相视而笑。女子看出两人的暧昧,从此便执意的将他们当成新婚不久的夫妻。
女子会经常带自己喜欢的糍粑同桃夭一起食用,她告诉桃夭,这是将青梨洗衣净晒干,炒熟后磨成面,然后再拌以酥油茶水反复揉捏后成团食用的。
她一步步耐心的给桃夭讲解,偶尔的时候还会停下来讲一些当地人生活的习惯。她说,我很少同别人说这么多话,你是第一个,因为我从你眼里看出,你是真的喜欢这里,而不同一般游客只是在兴然作态,他们不是将这里当作心灵的圣土,而是在为人生增添值得耀眼的锦簇。
女子说的对,夏涵与桃夭与一般的游客不同,他们并未匆赶于沿途的观赏,而是花了大部分的时间驻留于小镇,桃夭说,她享受这清净纯粹的风土之地,恍若连自己都变得纯净。
当地的早晚温差很大,桃夭经常是半夜醒来然后在夏涵的房门前徘徊,夏涵似听到细碎的声响起身打开房门,然后看到藏在房门拐角的桃夭,她蜷曲着身子蹲坐在地,赤裸的脚已经冻的发白,身体不住的打颤,在看到夏涵的身影印入眼帘的一瞬间,她抬起眼张开发紫的双唇,眨着眼委屈的说道:“夏涵,我睡不着。”
夏涵爱怜的将她领进房间,抱起床上的被子裹在桃夭身上,他将桃夭的双手握在手掌心中不住的呵气,待桃夭睡眼惺忪的呢喃,夏涵便开始给桃夭说孩童时期所听过的童话。
久而久之,这一切便成了习惯,夏涵会满脸笑意的凝望桃夭的睡脸,偶尔在她翻身的时候将其折起的被角塞紧,房间的抽屉中也多了一本厚厚的故事书。
早上醒来,桃夭会散落着头发安静的坐在镜前等待,夏涵拿着梳子轻缓的帮她梳理头发,然后再将匀散的发丝编成一束松散的辫子,夏涵说,桃夭就像是十六岁的少女般充满灵性。
夏涵知道桃夭安逸于这种宁静,衡量之下便将所有的行程推掉,相比之下,她更愿意看到桃夭满是闲情的勾起嘴角朝他微笑。
相互陪伴,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要走的那天,藏族女子送了很远的一段路,她说,我知道终会有远离的那一天,你们原本就不属于这里的荒芜,每个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利,我希望你们幸福。
桃夭沉默的点头,将女子的话奉为最好的祝福,走的时候并未留下任何的留恋,只是觉得欣悦,能够来到稻城,得到宁静,能够与藏族女子相遇,知道她执著于五牛的醇厚,她欣悦于能够有这次旅行,能够与夏涵有这次旅行。
到达机场的时间是中午的十一点三十,夏涵让桃夭在出口处等候,他便离开去取行李,桃夭耐心的坐在长椅上开始发愣,突然想起搁置在包中的手机,在稻城的期间,她和夏涵除了各自打电话回家问候,便再未同任何人联络,也未告知家人今天回来的消息,而且途中用的电话还是镇中的公用座机。
桃夭随手按下开机键便将手机揣进口袋,一分钟后,手机隔着衣服开始不停震动,桃夭蹙起眉,感觉腿部局部已有些发麻。
她摸出手机,视线落向手机屏幕,有二十多条留言,其中,二十多条留言有大半全都是周泽宇的。她将手机贴在耳旁,电话中传来周泽宇疲惫的音调。
你在哪儿,我知道你出院了,听到给我回个电话,我会一直开机等着,多晚都可以,一听到留言就给我回个电话,一定要记得。
我打了一天的电话,你为什么总是关机,你没有听到我留言吗,我找不到你人,我现在在找你,快给我回个电话。
米熙说你去云南了,你在云南哪里告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桃夭,我现在在丽江,你在哪儿,我可以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我找不到你,所有游客可以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你不在这儿吗?还是你已经回去了?
桃夭,桃夭,你的病假还有一礼拜就结束了,不打算提前回来吗,我会在公司里等你…
还有六天你的假期就结束了,记得要回公司。
还有五天…
还有四天…
桃夭将电话怔怔的放在耳边,听着周泽宇反复的倒数,语调变了,声音也变了,连说话的方式也不同了…
周泽宇,是幻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