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展从云与霍君则一路在扶摇城走着,发现这座城有个特色。街道旁的书摊画坛竟然比一些小吃摊更多,倒是挺符合“扶摇”这般书卷气息。
走进茶楼小坐一会儿才得知,原来是到了每年大文豪公孙家主办的“清凉一夏”赏月会。名叫赏月会,可你想想。青年男女,泛舟湖上,晚风徐徐吹着,就着月色,你侬我侬,这不是月老庙会是什么?!
而这一次的赏月会,据说公孙家的千金也会出现,这城中凡是识得字都开始作诗了,才有了街边的那般景象。
展从云听着,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夜晚的热闹她是永远也凑不了,而且夏日的湖边,在她记忆中就没什么好印象。
小时候,师父为了锻炼她与师兄的水性,是要是去湖边,就必定让他俩在湖水里泡上一夜。结果,水性是练出来了,两人经过一个夏天,如同年画里的胖娃娃一般,但他俩那是被水泡出浮肿!这倒不算什么,最让展从云受不了的是那些潜伏在湖水周围的水蚊子,耳边嗡嗡作响,令人心烦意乱。
所以想让展从云从夏夜湖中泛舟联想到浪漫这一说,的确是有点困难的。就连聂小七,也不愿意去回想那段悲惨的记忆。
“晚上,我们一起去吧。”霍君则说道。
“可是我……”展从云觉得有点不合适。
“我会好好帮你引路的。”
“不是,我倒不是介意这件事。”展从云说道:“你本来就是去见公孙小姐的,带着我不太合适。”
霍君则明白了,合着展从云一直以为他要真的娶公孙小姐。遂说道:“拿那个瓶子的方法有很多,不要被霍三那家伙给误导了。我们今天晚上主要是看看这个公孙世家到底是个怎样的。”
“好。”既然霍君则不介意,展从云便点头同意了。
入了夜,湖上依然泛起了不少船只。扶摇城的富人都只着这一天展示一下自家的财力和实力,也想着怎么让自己的儿子与公孙家攀上亲。
平时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此刻都变成了翩翩佳公子,打着折扇,吟诗作对,品酒交友。仔细看,还能看到有人手心里还有张小纸条的,那都是写着诗句的小炒,就像学生作弊一个样,希望能在公孙这个老师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我们为什么来这里?”
展从云是看不见,可耳边的水蚊子的嗡嗡声使她知道,她与霍君则正在一个偏僻的地方。
“虽说是赏月会,但平民百姓只能一些小湖泛舟。扶摇城最大的湖,已被公孙家把四周给围住了,普通人进不去。”霍君则一边解释着,一边撑着竹篙,泛着刚租来的小舟。“但这个小湖与大湖是相连的,还是可以划过去,就是水草有点多。”霍君则租的这条小破船停在这一大片繁茂水草丛里自是不会被发现。而且水草多,自然蚊子也多,所以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谈情说爱。公孙家对这个小湖的戒备自然也就降低了。
展从云安心的坐在小舟里。等霍君则划出了水草区,徐徐的晚风吹来,像这样平静而舒适的泛舟湖上对展从云来说,还是第一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霍君则的小船总算是慢悠悠的划到了目的地。在一片豪华大船的背景下,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艘不请自来的小船。霍君则将船尽量划在大船投下的阴影区中,然后停了下来,坐在自己的小船里,听那些公子哥怎样讨公孙小姐欢心。
好像是到了诗词这一块,不断有喝彩声传来。展从云打了个哈欠,她是真的对这些东西不感冒啊。小时候听聂小七说过不少,虽说是记得一些,但实在是对聂小七所描述的诗情画意没概念。
至于霍君则?这小子和展从云是属于同一类型的。打小就在温饱线上徘徊,还是这几年靠着自己做生意才脱了贫。那些心思都花在怎么赚更多银子,怎么提防自己老爹去了。至于文艺细胞,还真没培养多少。
“谁在那里?”
一声呵斥,终究是有人发现了他们。
只见霍君则不紧不慢的将小舟从阴影里化了出来。对着公孙家的船微微施了一礼,不卑不亢。他今天穿的只是普通书生的衣服,但那气质,到比起一般的富家公子哥更加儒雅。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可不是给你们泛舟的地方!”
霍君则倒也不恼,只是笑道:“划船而来!湖,自然是泛舟的地方了。”
船上的笑闹声也渐渐停了下来,一些人靠着大船船沿低头看着霍君则那条寒酸小船,不禁又笑出声来。
本来嘛,霍君则为了省钱租的船就比普通的船要破旧些,现在又和这些湖上巨无霸在一起,显然是显得更加寒酸了。
“小子你到底是怎么来这里的,快快划走,免得扫兴。”
“在下来这里是被这些漂亮的灯火迷了眼,所以迷了路。各位公子在此,怕也是因为迷了路,更是因为迷了人。”
“你这穷书生乱说什么!”
不出意料,已经有几个壮汉准备驾着小船来赶人了。却不料被一个清脆的笑声给制止了:“这位公子说话还真有趣。不知公子话中是所指何人?”
霍君则抬头看了一眼那位小姐,从船头挂着公孙二字的灯笼,以及这小姐旁若无人的大胆态度,应该就是公孙家的千金,公孙悠若了。
霍君则温婉一笑,看了周围一眼,说道:“也许是误入了百花深处的人吧。”
公孙悠若掩嘴而笑,这个书生说话的确挺有意思的。看看这周围的大船,船身上都雕刻着格式花朵,而他竟然看得出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环境,才用了“误入”二字。
公孙犹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发现他并没有不悦之情,便说道:“公子何不上来,与大家一起作诗?”说着便将甲板放了下来。
众人这才发现,霍君则的破船上还有一名女子,二人一起登上甲板。也有那好事之徒,暗中有了点手脚,想让霍君则栽个大跟头。可谁料,自己的侍卫一跺甲板,却发现这个甲板好像在平地一样。平日不跺脚也晃的甲板,这会儿硬是平平稳稳。这也难怪她了,展从云虽然被霍君则牵着,但心里对这个甲板也不太放心,怕它左右摇晃,所以暗运功力,使出了千斤坠。好在她也知道不能将甲板踩踏,所以也就只用了一层的功力。其实如果不是怕太过招摇,她更愿意用轻功登船。
公孙小姐见到展从云倒也不怎么吃惊。霍君则用了个化名——霍云,混了过去。展从云更简单,只是说了句:“小女子姓展。”公孙小姐也不在意,本来嘛,女孩子的名字也不是随随便便说的。
只见霍君则和展从云二人稳稳当当的坐在公孙家的大船上。周遭的豪门公子哥那个郁闷。你看霍君则的小破船在众多的豪华船当中,那时多么的显眼啊!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寒门学子与富家小姐的恩爱情缘,这是多么俗套却又多么吸引眼球的戏码啊。
比起那些诗词歌赋,霍君则在各地遇见的奇闻趣事,显然更能吸引公孙小姐。想不到,这位公孙小姐竟然这么喜欢听故事,看来还是无论外表多么的优雅,内心还是和小姑娘家一样。
公孙老爷自然不会让闺女同一个陌生男子聊那么久,不多时便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霍君则站起身,微微低头,抬手一礼。朝着公孙小姐微微一笑:“今日多多叨扰,在下也要告辞了。”
霍君则也不给公孙老爷发挥的机会,在展从云的轻功下,保持着一个潇洒的姿势回到了自己的小船。挂起一个小灯笼,又慢悠悠的划远了。
“怎么不在多说几句,我觉得公孙小姐挺亲切的。”展从云托腮坐在船里,另一只手垂在船外,浸在清凉的湖水里。
“今晚我们只是来看看,目的达到了,也就不用在做久留。”其实霍君则真实的想法是:“我不走难道还等着公孙老爷亲自下逐客令?”
不过他这样略带神秘的做法,反而更令人印象深刻。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第二天一早,霍君则便被一阵敲门声给吵醒了,开门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羡慕嫉妒恨的对象——唐远,唐大公子!
霍君则就着打开的门缝看了一眼门外之人,打个哈欠,又将门关上了。
“霍君则,你开门,你再不开门,我就踹了啊!”唐远还真是说到做到,准备拿脚开踹。
霍君则趴在桌子上。没错,门外的唐远,同样和他一样是独子,同样有个小气老爹,可别人偏偏还有一个爷爷。这位唐老爷子对唐远可谓是疼到心坎里去了,让小时候的霍君则无比的羡慕啊。
虽说后来,两人交情不错。生意上,更是因为有着同种类型的爹,而有了许多共同语言。可每次看到唐远,霍君则总能想起自己童年的阴影……
霍君则正打着哈欠,突然门外没动静了。开门一看,竟然是展从云。而旁边的唐远,一直保持着一种凌空抽射的蹴鞠动作……
“他怎么了?”
“被我点了穴。”展从云理所当然的说道,她可一直没忘记自己的角色——霍君则的护卫。
霍君则咧嘴一笑,一直意气风发的唐远也有今天。不过他还记得自己同唐远是哥们,笑了一会儿后还是让展从云帮他解了穴。唐远一动,下一秒便抡起拳头朝霍君则挥过来。霍君则适时的指了指身旁正装深沉的展从云,唐远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走进房里,自顾的坐了下来。
“说吧,找我什么事儿?”霍君则不稀奇唐远能找到他,这就是唐远的本事。
唐远抬起头来,那眼神,令霍君则不禁后退一步。那是怎样的怨妇神情,悲情又透着哀怨,犹如一个结着丁香般幽怨的八尺高的男儿,哀怨又惆怅。就好像他霍君则背着唐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如果说上一秒霍君则和展从云还支持的住,那么等唐远的下一秒出来后,他俩不约而同的捂住了嘴,别过头,空空胃里不断翻腾着。
只见这位仁兄不顾形象的趴在桌上,双手捶打着桌面,用一种近乎扭曲的声音大声哀嚎起来:“我怎么就那么倒霉啊!霍君则,你怎么能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