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檀木所制,精巧秀气的小马车慢吞吞地从拐角弯了出来。车檐上,一串天蓝色水晶风铃随风飘摇,发出悦耳的声音。
阳光正烈,烤得地面似乎都冒着热气,小马车内飘出一声含含糊糊的抱怨:“真热……”
这个异世,六月末的天气,热得能烤糊人的一层皮。
果儿贴在微微沁凉的檀木车壁上往外看,所有的东西都好像在反光,亮得刺眼。
殷无恨静静地坐在角落,抱着果儿的那把破铁剑,默默垂着眼眸。
“无恨,好热!”果儿拖着声音,像离了水的鱼一样吐着苟延残喘的气息。
十几天的相处,已经太习惯她怕热的体质。殷无恨看了眼刻意做大的车窗,燥热的风吹过,拂过窗上沁凉的薄纱,带进一点凉爽,其实并没有那么热,至少,他感觉不到暖意。
身体一直是冷的,所以,她会靠到他身上,也是很正常的……
果儿往后一倒,枕上殷无恨的大腿,无聊地玩着他的手指,不时贴到脸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有一个天然冰块在身边,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这也是果儿还没甩掉殷无恨自己跑路的原因之一,好歹,先过了这个夏季再说。
至于另一个原因,他还没出师。
白皙的小手在无恨身上摸索,从他腰上扯下一个小牛皮袋子,打开,一样的三十六方小格子,完全是她那个的翻版,只是里面只有药粉,没有药丸,更没有零食干果。
果儿随意沾了样粉末在食指间,往上一举:“这是什么?”
殷无恨低头,看一眼果儿指尖上的浅红色粉末,上下唇瓣轻轻一碰:“笑死你。”
“唔,答对了。”果儿收回手,更觉得百无聊赖,完全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兴致,随手把那小袋子一束,塞回他腰间。在他腿上翻了个身,小脑袋用力蹭了下,懒洋洋地:“呐,那什么心法内功的怎么样了?”
“过了第二层。”
那什么花家心法,好像有九层,她目前也只会五层,口耳相传的诀要也精简得让人一头雾水,就三儿字:静、空、离。她完全没理解。
说来,这个世界的老师还真是个轻松的行业,那什么师傅的,只要把功法直接传入弟子体内就可以了,学名就叫‘记忆封印’,修习完一个层次,封印就会自动开放下一层。
而她,唔,胸无大志,没想去探索下一层次的境界。所以直接将那封印原样复制了一份给殷无恨。
十几天的功夫,就到第二层,挺不错的资质。果儿懒懒地想着,脑袋里已然被热气熏成了一团浆糊。
马车外,白色马儿顶着烈日,蔫搭搭的走一步退三步,连带悬在它正前方那捆困扰了它一上午的草料都跟着一前一后地晃动。
慢慢的,一种马蹄踏地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果儿又翻了个身,咂咂嘴:“怎么这么多人过来?”
“这是官道。”殷无恨回答。
言外之意,很正常。
不过一个谈话间,马车停了下来。一个声音在马车外叫嚣:“前面的让一让,别挡了流君的驾。”
果儿摊着不想动。
“车里有人吗?”那声音顿了一顿,又道,“没人的话,我可要直接把马驱走了。”
官道旁是小山坡,要放一匹马的话,还是可以放的。
果儿不情不愿地爬到车门边,打开门,热气立即扑到脸上,顿时小脸一沉:“什么事儿呀?”没事找抽呢?
那粗壮女人第一眼看的是门边小女娃那一身的绸布衣物,第二眼看的是她精致如瓷娃娃的小脸。觉得这孩子可能出身富贵,便缓了神色道:“我是巫祈国流君和亲神龙国的护卫队先头兵。给让个路。”
果儿小手一挥:“我不会驾马。”这是实话。
“那我来驾一程吧。”
果儿嘟嘴:“不要。”
“那你想咋滴?真要拦着流君的驾?你担待得起吗你?”
“不管,不准你碰我的马车!”果儿板起脸。这马车可是完全按照她的喜好做出来的。
那时甫出音糜国之际,遭遇一伙强盗,她施展她黑衣大盗的本事,把她们给反抢了,居然好运地得到一枚空间戒指。
她那个兴奋,一股脑做了辆马车,还有张大床,所有以前想随身带的,都装了进去,她简直要爱不释手,捧着那戒指玩了六七天才被热死人的天气压下了兴致。
继续她的夏伏状态。
蔫了几天,有人要给她消火么?
那女人抬起手,就要往果儿枪口上撞去。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扼住了她的动作。
“住手。”
两人看去,是那女兵来的方向,一名俊美女子纵马飞奔,瞬息间已经到了面前。果儿目光下移,看向那女人胯下的马,通体乌黑,四蹄如雪,脑子里浮出了一个名字:乌云盖雪。
好马。
那女人翻身下马,上前几步,朝果儿一拱手,满脸歉然:“这位小邪,可否退上一退?流君宝驾太大,官道堪堪过而已。”
果儿瞄她一眼,扁了扁嘴:“我让,你给我什么补偿?”
那边那个女兵显然不乐意了:“你冲撞了流君,让个路还有问题了?”
果儿眼往天上一瞅,要她到这样的烈日下傻站去,她当然有问题了,回头冲角落里抱剑不语的男孩就嚷道:“无恨也不愿意的吧?”
无恨睁开眼,眸中一片死寂。
果儿一寒:“呐,你还是闭上眼,这样怪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