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阎裳在宫中只是不停的忙着处理政事,如今夺权大局已定,鄢王身边的暗部也由暗转明。如今罗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鄢王的左膀右臂便只剩下夜叉,他自然也格外忙碌。于是闲着的,就只剩下姿姿。
进宫之后未曾见到皇上,她从身边鄢王派来保护她的人那里了解到,如今鄢王虽然大权在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皇上虽然生性软弱,他身边却不乏能人。其中最棘手的,恰恰是曾经被百位大臣当作迷惑皇上废典忘宗的亡国妖孽,夏贵妃。
姿姿本就无聊,但鄢王有令又不许她离开,便将此当故事听得兴味盎然——BL,女王攻,皇帝受,多有爱。
——说起这夏贵妃名为夏无极,本是个放浪不羁的魔道中人,在皇上微服出巡之际相遇,两人是如何勾搭上的外人无从考究,只道这生性软弱的年轻皇帝竟也叛逆了一回,不顾祖宗规矩不听大臣进谏,执意将夏无极带回后宫,括弧,还很可耻的封了个男妃。
据说那时闹的叫一个天崩地裂,百位大臣跪在上书房外愣是磕头磕到祖国江山一片红,个个都是血染的风采。
此时姿姿已经端了茶水磕着瓜子,惋惜自己没赶上这段古代宫廷版男男禁忌之恋。
她示意护卫继续,于是护卫接着讲道——
夏无极此人绝非省油的灯,他非但挤进宫来当了个史无前例的男妃,还收了数位对他死心塌地的心腹——其中一位,却是手握军权的大将军。仗着这一点,如今宫中能与鄢王一抗的,也只有他。他就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把皇上护在羽下,纵然大局已定,却至今没让皇上在鄢王这里受到什么委屈。
“但是,王爷能对付得了吧?不是的大局已定了?他们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吧?”这一点姿姿很在意。比较来说她如今的状况还算是不错,至少她是处在胜利的阵营中,性命无忧。她可不想参与到政变中,那不是腥风血雨,是催命符。
“是,罗刹大人请放心。”
处理着政务的阎裳一直会偶尔分神注意姿姿这里,听到这一番话神色倒是有些和悦的——她终究还是会在乎他的事情。
议事的大臣频频瞄向书房的这一侧,房间的这一角是茶水瓜子好吃好喝好故事,与这里严肃的气氛格格不入,姿姿却依然旁若无人处之坦然。都不知该令人敬佩还是侧目。
“王爷,这位是……?”
有一位年纪已高的老臣性子古板些,终是看不下去,方只一问,鄢王和悦的神色便阴冷下来,冷冷一瞄,“这是你该问的吗?”
众臣噤声,无人再敢提及。
这位粉比墙厚,俨然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女子,就这样成为一个被众人默许的存在。鄢王进宫,她便进宫。鄢王议政,她打瞌睡。鄢王若于府中接见大臣,她也必有吃有喝一旁作陪。在众人极力忽视掉她的存在之时,却也实在无法忽视她的打扮——每日必换一身新装,新装颜色必与昨日不同。
在忍过绛红,橙红,金黄,翠绿,青蓝,宝蓝,亮紫一轮之后,当一大早带太医来复诊的夜叉看到姿姿居然一身正红浓妆依然的样子,连夜叉也没沉得住气。等太医走后却没有离开,开口道:“罗刹。”
“叫姿姿。”
夜叉没有理会,对正在镜子前“抹墙”的姿姿问道:“你还要继续换下去吗?”
“我的目标是七天一轮,连换一个月先。怎么了?不会是王爷要停我的着装费吧?”
“……没有。”看到姿姿已经拿出胭脂继续往脸上招呼的夜叉回答得有些艰难。姿姿浑不在意,只道:“那就好。”
“罗刹。”
“叫姿姿。”
“一定要这么浓妆艳抹吗?”
姿姿把手里的胭脂重重放在桌上,头也不回,从镜子里忿忿的瞪着夜叉——为什么这个人还敢跟她提?不就是他闲着没事非怂恿鄢王找来什么道士招魂,害她来这里,凭白老了七八岁!
她的怨愤表达得很充分,夜叉懂了,看来非得她的情绪平缓一些,接受了“老了七八岁”这件事,自己以及众人的视觉才能得以解脱。
今天姿姿选的是正红,于是腮红胭脂也都是大红,配上金灿灿的首饰,夜叉敢说连一向趾高气扬的夏无极遇上她都得让路。
很显然姿姿的着装换色很有规律可循,于是夜叉还有另一个问题:“四轮之后尚未足月,剩下三天你还有什么颜色可换?”
姿姿终于转头,抛了一个“傻冒~”的眼神给他——
“我可以穿花的。”
夜叉很希望自己从未问过这个问题……
阎裳每一次在宫中都很忙,姿姿在一旁支着下巴看他,其实除了最初的一两天,他们根本没有过多交流。朝廷的事,社稷的事,登基的事……当王爷有什么不好,非要当皇帝。姿姿已经可以预见,要当他的老婆,是一件多么寂寞和辛苦的事——如果后宫那三千也算老婆。
姿姿长长的叹了一声,她承认阎裳很好,仿佛全身上下每一处都是为她的口味而造,那时常在不经意之间动心让她相信她的确曾经爱过这个人。而且她在这里无处可去,也不知道除了阎裳还能依靠什么人,但是也不愿意这样被人当小狗一样拴在裤腰带上。
阎裳听到她的叹气抬起头,正要询问,夜叉从门外走进来,通报道:“王爷,有人揭了皇榜。”
阎裳抬起头,放榜已经七日,若揭皇榜而医治不好便是杀头,七日以来,这还是唯一一个。“查过了吗?”
“是,已派人确认过,是湛洲的郎中,并非名医,但在坊间很有口碑。”
“安排间房间,带罗刹过去。”
姿姿不置可否的跟着去了,失去的记忆她不是不好奇,只是内心里有一种感觉,让她没有回想起来的欲望。
那或许也是自己,但是一个跟自己无关的自己。
只是丧失记忆这种事,就算在现代也是“不治之症”,难道这个古代郎中会有办法吗?
来到安排好的房间,郎中已经等在那里。入眼的是一件洗的泛白的淡蓝色长衫,瘦瘦的高挑着,周身散发着淡薄而平静的气息。那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眉目也如这气质一般,宁静舒心。
——大夫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姿姿大赞,这比那些胡子花白的太医好太多了,医治身体的时候还可以顺便治疗下心灵。标准的治愈系~~
郎中已经见过夜叉,对他点点头,“就是这位姑娘吗?”
“没错。想必你也明白,揭了皇榜,倘若治不好她,就是杀头之罪。”
姿姿瞄了夜叉一眼,这样的态度对大夫太失礼了吧?
郎中倒是没有脾气,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人在强权面前习惯的谦卑,只是恭了恭身便请姿姿过去。落座,纤长的手指搭上姿姿的脉门。
有一瞬间夜叉似乎眯了下眼睛,但忍住身体未动。姿姿不解,似乎在先前太医来时偶尔也会这样。她不会懂得那是暗部的反射动作,将自己的脉门交到别人手上,这并不容易,而眼见着罗刹的脉门在别人指下,夜叉也有着隐隐的不适。
他的眼睛一直盯在郎中身上,就算是太医或许他也无法完全放心,何况这个不甚了解的外来郎中。
姿姿自然不会理会这些,反而闲聊起来,“大夫,您贵姓?”
郎中未应,微微一笑,转而问道:“敢问姑娘是否受过重伤,如何受伤,又是怎么失去记忆?”
姿姿显然回答不了,便朝夜叉努努嘴让他代答。
“刀剑伤,以及炸药波及。”
“……”姿姿默,真是……不死都对不起这阵仗。
郎中细细探诊过,抬起头,似乎在不经意间注意到夜叉,又似乎是自然而然的,问:“可否请您回避?”
“我必须留在这里。”夜叉一口回绝,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郎中身上。
郎中若有似无的看了姿姿一眼,似乎奇怪她这么大的人,难道看大夫还需要旁人作陪。姿姿嘴角抽了抽,真是一世英名扫地。
郎中注意到她的尴尬微微笑了笑表示理解,皇家贵族的人,难免金贵些。
姿姿只能堆着一脸假笑对他点点头,脸上厚厚的粉都因为这一笑簌簌的往下落,郎中很善解人意的视而不见。
——多好一郎中啊,夜叉究竟不满意人家什么?
见夜叉没有离开的意思,郎中便也不再理会他,“姑娘可否宽一下衣,在下看看姑娘身上的伤。”
姿姿当然不会介意,在医生面前脱衣服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夜叉的眼睛却无处可放——对于曾经和罗刹一起从训练暗部的日子同吃同住过来的夜叉,本该很习惯的视而不见。然而现在身份的改变,却让他无法做到。即使告诉自己眼前的人是罗刹,依然无法直视。
挨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挨住。
“我到门外,诊治完叫我。”
姿姿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自己又没脱光光。难得看他窘迫的模样,还故意追问道:“你出去啦?真出去啦?”原来这个人也不是一直死板板,总那么蛋腚的模样嘛。
这样不是可爱多了?
一抬头,却看到郎中满面笑容正看着自己,似乎看的正有兴趣。
被人当戏看了……姿姿笑笑,保持仪态。
郎中垂下眼,似乎专注在她的伤口上,闲闲聊道:“姑娘倒是有趣,不似皇家之人。”
她本来就不是嘛,只不过她这种模样的人,若非皇家之人恐怕压根进不了宫门,说了也没人信。
“在下,名为东篱。”郎中突然道,“姑娘你犯了一个错误——”
几乎是同时,姿姿心里本能的警铃大作,身体不由自主的想要逃离这个人,张嘴就要喊夜叉,然而郎中却点住她的穴道,神态温和依然。
“抱歉,我只是想请罗刹姑娘帮点忙,如果顺利,应该不会伤害到姑娘。”
——那不顺利呢?
她怎么就这么背嘛!不用想,一定是因为鄢王了。逼宫在即,没有什么是非才怪。
这位大侠看来纤纤瘦瘦的模样却单手就拎了她,避开夜叉,从窗户飞了出去。他们没有离开皇宫,反而是直入后宫,进入最华丽的一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