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文氏派了自己的心腹嬷嬷去飞雪寺给儿子和安然合八字,这本来是件小事,也不是很费功夫。飞雪寺虽然在城外,但坐马车过去并不远,照理说,如果明镜大师不忙,中午就能回来了,即便明镜大师有事耽搁,下午也该有回信回来。可是,负责此事的王嬷嬷却傍晚才回来,而且并没有带回明镜大师的批复,反而带回明镜大师一个口信,请钱大人有空去一趟飞雪寺。
文氏不由奇了,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那丫头的八字跟儿子的不合?如果只是这样,明镜大师照实批复就是,又何必请老爷亲自过去一晤?
晚上,文氏将此事告知钱鹏阳。钱鹏阳也觉得很奇怪,不过是合个八字而已,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单单的请他过去做什么?
钱鹏阳心里好奇,但县里事情多,他又过了好几天才抽出时间出城去飞雪寺。
飞雪寺在城外的翠峰山的山腰上,因寺内外种了很多樱桃树,每到花期,洁白的樱花在春风中簌簌地落下来,好似冬日飞雪一般,因此而得名。
钱鹏阳在山脚下下了马车,顺着长长的石阶慢慢爬上去,大约走了三刻钟的时间,才到了寺前。
钱鹏阳与明镜大师是老熟人了,两人都嗜好下棋,是多年的棋友。说起下棋,钱鹏阳在合江这个小县城里还真的难得寻觅到几个棋友,比如赵世华吧,各方面都很能干,但却不会下棋。在这里,除了明镜大师,也就县学里的周夫子勉强还能陪着他下几盘。
钱鹏阳轻车熟路地走进寺里,径直来到明镜大师的禅房,只见明镜大师已经焚香摆好了棋盘,现在正在煮茶等候。
“咦,这茶叶好香!”钱鹏阳吸吸鼻子,立即循着茶香靠了过去。“这茶怎么这样香?”
“呵呵,香吧?这可是传闻中的窦氏清茶!”
“窦氏清茶?”钱鹏阳一惊,不由起身跑到门口看了看,没见到人这才松了口气。他关好房门回来重新坐下,这才小声道:“大师,您上哪儿看来的?这个名字可是提都不能提的,您不知道?”
“阿弥陀佛,不过是一壶茶而已,大人何必如此小心。现在可不是太宗朝了,这茶可是从宫里流传出来的,大人只管放心品就是。”明镜大师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让钱鹏阳也不由得安定下来。
“哦?真是从宫里传出来的?”钱鹏阳接过明镜大师递过来的茶,先是深深嗅了嗅茶香,而后才浅浅地抿了一口茶水。“好茶!”
“据说是三皇子从内书房中看到了窦氏清茶的记载,命人炒制成功的。现在,京城里这种清茶可是要十两银子一两的。”明镜大师下得一手好棋,更是好茶,去年云游到京城,这才回来没多久。
“十两银子?也太贵了点吧?”钱鹏阳毕竟只是个县令,一个月俸禄有限,要不是还有其他孝敬以及家族的支持,光靠他那点俸禄,不说请师爷了,就是家里那几个小妾只怕都养不起。“大师这茶是人家送的吧?”
钱鹏阳很明白,明镜大师虽然佛法高森,很是得人敬重,却是走的苦修一道。他从不敛财,有人奉上香油钱,他转手就交到寺里,一两银子都不会留。每次他出去云游,一路上都是一边化缘一边行医的。
只见明镜大师点点头,似乎在遥想送他茶叶的那位施主,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叹道:“直到吃了这窦氏清茶,老衲才真正明白何为茶。对了,随着这窦氏清茶,京里还流传着一首茶的宝塔诗,大人可曾听闻?”
钱鹏阳摇头,他离京已久,虽然朝廷一直有邸报送来,却哪里会写这等闲杂之事?
明镜大师面带微笑,转身从自己身后的抽屉里取出一张写了字的素笺来递给他。
钱鹏阳接过一看,不由得双眼一亮。只见那素笺上写着: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净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果然好诗!好诗配好茶,今日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钱鹏阳看着这首诗一连念了两遍,很快就背下来,又自己默诵了一遍,越念越觉得这诗好。明镜大师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就自己品茶,不再言语。
过儿一会儿,钱鹏阳似乎冷静下来了。他将那素笺还给明镜大师,又喝了一口茶,只觉口齿留香,不禁再次叹道:“原来茶叶里什么都不加,反而更具清气,方显茶之本味,令人回味无穷!对了,大师特意请我来,就是来品茶的?”
明镜大师长着一张圆脸,一双小眼睛,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慈祥,但听了钱鹏阳的话,他却忽然放下茶盏,面色严肃的问道:“前几日夫人送过来的八字是二少爷的?婚事可曾定下来了?不知女方和大人关系如何?”
钱鹏阳见明镜大师如此慎重的样子,心情也不禁也跟着沉重起来。
“怎么?那八字可是有什么不好的?”
明镜大师皱着眉摇摇头,带着几分疑惑道:“从八字上看,此女本是早夭之命,应该活不到现在才对,是以老衲算不出来。”
“啊?”钱鹏阳震惊了,那丫头竟然是早夭之命?“可是,我看那丫头身体很好啊,又聪明伶俐的……”
明镜大师点点头道:“老衲疑惑就疑惑在这里,所以才想问问清楚,这到底是哪家的丫头?是不是有什么人帮她逆天改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