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宛娘一怔,有些不明白。安然却忍不住会心一笑,爹爹就是通透。
赵世华低头见安然唇边那一抹浅浅的笑意,也是一愣,随即笑问:“你个小丫头,你知道爹爹跟娘亲说的什么?你笑什么?”
安然得意地扬着小下巴道:“怎么听不懂?爹爹说以后少去周姨娘那里。囡囡不喜欢周姨娘,所以高兴。”
赵世华摸摸她的头叮嘱道:“这些话囡囡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可不要说出去。”
安然点点头,乖巧应声:“爹爹放心,囡囡知道了。”
赵世华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安齐一声道:“爹娘在家里说的话,连你表哥也不要说,知道吗?”
安齐点头,心里却有些不高兴。难道他比妹妹还不让人放心吗?竟然还要特意叮嘱他一声。
安然看娘亲听了爹爹的话脸上并没有几分喜色,知道她还是担心得罪了周姨娘,一时不忍,便出了个主意。
“娘啊,你要是觉得不给周姨娘送礼怕她不高兴的话,不如你备一份礼物托别人送给她,不让文夫人知道就是了嘛!这样两边都不会得罪。”
顾宛娘一听,当即便双眼一亮。“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跟嫂子说,我们将周姨娘的礼送到周家去,周家是周姨娘娘家的人,送多重的礼过去都没人说闲话,反而能让府里的人更加看重她。”
赵世华也诧异地看着女儿。这确实是个好办法,真难为这丫头这么小居然就能想得出来。这丫头倒是随了他,聪明通透。毕竟是仙子下凡,果真是不同寻常啊!
第二天,赵安齐找了个机会悄悄问安然道:“妹妹,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周姨娘?少霖表哥说周姨娘帮舅舅说了很多好话,也帮爹爹说了很多好话,大人才让爹爹给他当师爷的。”
赵安齐怀疑地看着安然,担忧地问道:“难道周姨娘对你和娘亲不好?是不是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她看不起我们是从乡下来的?”赵安齐刚刚到学堂的时候就被人看不起,说他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是以有此一问。
安然撑着头斜睨着哥哥,耐心地教导他道:“哥哥,你忘了昨晚爹爹的话了?爹爹能给大人当师爷,是因为爹爹学问好,能力强,跟舅舅家和周姨娘没有太大关系。至于我不喜欢周姨娘,那是因为她是抢了别人丈夫的坏女人。”经过前世的熏陶,在安然心里,一切小三都是狐狸精,坏女人!
赵安齐怔了怔,在来到县里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姨娘是个什么东西,这还是到了学堂,听家里有钱的同学说起,才知道姨娘就是小老婆。原来妹妹不喜欢姨娘啊!他决定,他以后也不喜欢姨娘,所有姨娘都不喜欢。
第二天,顾宛娘等顾少霖和赵安齐去学堂了,又带着安然和顾庭芳回了顾家。
顾宛娘选了一幅鹅黄缎面为底绣石榴花开及开心石榴果的被面带着,让杨氏一块带去周家,算是送给周姨娘的生辰礼,祝愿她早生贵子。
而送给文夫人的,顾宛娘选了自己之前刚刚绣完的一架牡丹花开锦鸡闹春花鸟图的屏风。图还是安然画的,顾宛娘一直觉得这图画得太好,舍不得拿去卖,所以就打算摆放在家里自己看。
中国的花鸟画自唐、五代形成,到宋代才发展成熟。在这个时候,画花鸟的极少,就算有,也不甚出彩。安然前世学工笔是最没耐心的了,但当时娘亲忽然想要绣架屏风,她还是觉得绣花鸟最好看,于是画了一幅牡丹自山石后舒展而出,下面是两只锦鸡啄食的花鸟图来。
这可是顾宛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绣完的,用了市面上能见到的所有颜色的丝线,特别是锦鸡身上的羽毛,纤毫毕现。再加上安然画图时的立体处理,这架屏风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独一无二的珍品。当时拿去安装底座的时候,掌柜的出了一百两银子顾宛娘都没舍得卖。
其实这架屏风不大,圆形,直径不足两尺,不过是纯装饰性的小插屏。底座用的是黄花梨,雕成了火焰状捧着中间的插屏,只漆了两层清漆,既简单又透着一种富贵锦绣气息。
安然暗叹娘亲可真舍得,但除了这个,家里还真是没有什么东西好送人的。她本来想干脆去顾家的银楼挑一件首饰送给文夫人算了,但贵的她们现在还买不起,便宜的人家又看不上。想来想去,还是这架屏风最合适了,文夫人肯定会喜欢的。
顾宛娘其实想得挺周到的,杨氏将自己家连同小姑家的礼一起送到周家时,还特别提了自家小姑送的这幅被面。她说自家小姑家里不宽裕,只是个小小心意,希望周姨娘不要嫌弃云云。
收礼的是周家的大奶奶岑氏,也是杨氏的亲家母,周姨娘是她小姑。看在杨氏的面子上,岑氏当时没说什么,但等杨氏离开后却很是不屑地撇撇嘴道:“还是秀才娘子呢!一幅被面当生辰贺礼居然都拿得出手。她这是打发叫花子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太穷还是看不起我们姑奶奶只是个姨娘。”
因此,最后她虽然也将这幅被面送到了小姑手里,却只提了顾家两句,而赵家,她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提说。
腊月廿四衙门封印,赵世华回家祭灶神,第二天,便带着妻子儿女去钱县令家赴宴。
钱县令名明,字鹏阳,今年四十二岁,五年前中的进士,这是在合江县连任的第二期,政绩不说多么清明,但还不算昏庸。据说,钱县令家祖籍在湖北,家族里出了不少举人进士,像钱县令这样的,在家族中不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