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下眸子,只为自己斟了酒,独饮了一杯,微笑:“蓉姐姐——”
这一声,唤得那样真切,仿佛是很多年前,在梨花缤纷的季节,我拉着她的袖子唤着;蓉姐姐。
微微瞥了她一眼,分明见她,她眸光一漾,脸上虽不作色,但我知道,她,终究是有感触的。
她不语,我又把酒道:“我记得,初见你的时候,那年我只躲在门外,你穿着一身浅蓝的衣饰,笑起来的时候那样温和,像极了我娘,那时候你拉着我叫着我的名字,除了我娘,只有你会对我那样笑,那样叫我。”
我淡淡一笑又道:“我娘说,在未见我爹时,我娘与我大娘其实是很好很好的姐妹,那时候她们处在一块,就像我们曾经一样,可是,因为娘嫁于爹妈,她们就变了,大娘不再认她,处心积虑地对付我娘。”
“其实,我娘并非柔弱,只是她觉得对不起大娘,因为……”
我举起酒盏微微顷斜,将酒洒于地上:“她爱的根本不是我爹……”
说着,冰蓉也刹时一怔,从小她跟我一样认为我娘是爱我爹的,才会饱受凄凌。
“我娘从未想过大娘会这样对她,对付一个根本不会对她成为威胁的人,大娘真傻,我娘也傻。她们……都很傻……可是怎么办呢,都是为了个情字……”
冰蓉听着我这样说话,只不耐烦地甩了甩袖,于是就站了起来:“你若是为对我说这些,真在对不住,我没有这个兴趣。”
正在她要走之际,我猝然起身,紧紧抓向她的袍袖,哭泣道:“蓉姐姐——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吧,你明知道……明知道……”说着之际,我暗暗使劲扯下了她袍袖的一块袖角,本是轻如薄翼般的纱袍,对于这点,也是可以对付的。
“放手!”她将我甩开,我故意一个斜顷扒向亭栏将方才扯下她的袍袖一角偷偷扔了下去,她自是没有发觉这一切,许是她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应付,微微喘着气。
我哭道:“你为何要这般对我?你明知道这并不是我的错,我何曾知道晓纳兰他……”
“闭嘴!不要给我再说了!”她阻止我说,本想一耳光甩来,却又顿了顿,终是止住,突然蹲下来看着我,眸光盈盈:“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本不会这么恨你,可是……可是,你偏偏是我最好的姐妹,比任何人都要亲的姐妹,怎么可以?你们……怎么可以……”
这一瞬间,我不禁暗然落泪,忍不住轻颤,如果,如果,原来,一切都逃不过一个情字,回想当的一切的美好,如果我们只是停留在那一刻,我永远长不大,我们永远不进宫,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样。
她亦是眼眶通红,抬手轻轻划过我的脸,不再说什么,最后站起来独步正要离去,我抬起头,忍着心中的痛楚,深吸着气道:“蓉姐姐——,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做好姐妹,没有宫廷,没有斗争,做一辈子的姐妹,好吗?”
她独然立于亭外,月华落在她轻弱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凄美。
“好……”
我看着她离去,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夜影中,慢慢地消失了去了,似乎是隔了很久,夜风吹在身上才发觉有些凉,我微微起来,独自又在亭中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下。
我在等,等这一切的改变。
泪,禁不住地还是落下,曾何几时的那些孩童稚气,说好了,做一辈子的姐妹,如今的凄凉悲怆,却不禁让心疼痛起来。
蓉姐姐,说好了下辈子做一辈子的姐妹,没有斗争,没有宫廷。
蓉姐姐,这一生,不想走我娘的路,我不想像我娘一样。蓉姐姐,对不起,如果不是你逼我,我也不必……我要保护,保护我的孩子……
一杯狂饮而下,随着眼中泪水,苦涩地漫到唇际。
树影婆娑起舞,夜月添凉,我独坐在亭中,似乎已是很晚了,忽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子从远处传来,我微微扯了扯唇,扯下鬓上的簪子故意拔乱了我的头发,然后又插回去,懒懒地正坐着。
很快便听冰蓉带着急促的声音已走了进来:“皇上若是不信!可以问宛若,我们一直坐在这里的。臣妾若有半句假话……”
话还未话,我故作震惊,起身回转,见到雪轩已站在亭外,急忙地跪了下来:“奴婢叩见圣上。”
雪轩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却是不说话,冰蓉只扯着我的袖子急道:“宛若,你告诉皇上,方才我们是不是一直坐在这里。”
我抬了抬头,回道:“是。”
雪轩却道:“你们两人身份有别,蓉妃你偏许在这个时候和她处在一起?朕知你们两人感情深厚,就算没有,她也可以扯个谎偏护你,纵是旁人也不愿相信,朕又怎么给你公正。”说着,又道:“朕又不是没有领教过!“
我垂着头,微微喘着气,却听冰蓉低声道:“圣上,今日是宛若生辰,臣妾念着昔日……“
话还未说话,我微微抬头,见雪轩一瞬间有些惊异之色,冰冷的双瞳瞥过我,抿着双唇,但不再说。
似乎是过了很久,雪轩才略下语气对我道:“抬起头来,朕要问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