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杜子月畏缩在一旁,看着离去的雪轩,低声唤了我一声。
我收回视线,微扬双唇,有浓稠的苦涩轻轻带过:“起了吧,杜选侍。”
杜子月半响才反映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红润之色,急急福身道:“臣妾谢过娘娘。”
春意正浓,柳绿成荫,杜子月随我信步环湖游廓,白玉精雕,繁华华丽。
阳光明媚,湖光潋滟,微风袭过,粼粼泛起水波,反映暖色光晕,惬意宜人,整个人都酥暖了下来。
杜子月恭顺地跟在我身后,脸上的喜意未尽,我转头看了她一眼,平淡道:“就这么点甜头瞧把你乐的。”
杜子月自知失态,急忙收回欣意正色道:“娘娘不知,对臣妾来讲,比做一辈子宫女,选侍已经对臣妾莫大的恩惠了。”
“这么说,你现在已经满足了。”
杜子月抬头一怔,快步赶上前来,福身道:“宫中女子无一不艳羡娘娘,子月也不例外,子月希望能像娘娘那样玉尊华贵,但子月资质有限,绝不会僭越娘娘。”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水天一脉波光湖色,湖中荷叶田田,绿盛浓荫,虽是春季,但湖中已有异种的芙蓉领先盛开,为这水天碧波中平添一份清艳娇色,不时引来纷纷目光。
我看着湖上含苞微小的芙蓉道:“你看那朵芙蓉。”
杜子月抬着喘着我的目光望去,直言道:“那朵芙蓉形容尚小,不足为奇,倒是旁边那朵盛开的芙蓉,整片湖池中,唯有它独姿绽放,娇艳婀娜,让人观叹。”
我走上前一步,阳光酥暖,落在身上恍若四肢百骸都柔了下来,轻颤双睫,抖落少许碎阴投在脸上。
“是,它独俱占领整片湖中姿色,众人的视线都是投向它的,但是……”我转眸略扫过杜子月幽幽道:“你有没有觉得,当你的视线投向它时,其实你将它旁边那朵不起眼的芙蓉也一同收进了眼底。”
话落,我转身,继续缓步,裙裾牡丹盛艳图,逶迤于白玉地砖,华贵而盛艳。
杜子月稍顿了少许,恍然明白,于我身后原地福身道:“臣妾资质有限,但定会尽全力协贵莲永盛,以保小蕖雨露。”
我没有说话,缓缓信步于游廊中,阳光漫过我的唇际,有风淡淡扯开唇边一抹妖冶的笑意,
……
月上树梢,春意正浓的夜晚,院子里,桃花盛艳,晚风呢喃下,簌簌浅落,旖旎一地。
我只单薄地穿了一件浅雪淡纹纱袍,鹅黄梨花细碎点缀,袍裾轻轻曳过零落的花瓣,逶迤出一地的淡伤。
秀鞋轻踏,伴随着晚风细碎的声音,孤寂而忧伤。
几天一直没留意着,去年让沁儿栽的桃花竟这样盛开了,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记忆中永远难忘的画面:
那年桃花烂漫,柳絮纷繁,金光煌煌……
那时,我站在桃花树下,看着她。
她回眸一笑,千娇百媚,花絮纷飞……
她说:“宛若,跟我学霓裳回雪舞……
抬首观看,那满天的桃花,花落缤纷,轻抬玉手,有花落于掌中,不过是交睫瞬间,便随风飘落。
“娘,我做对了吗?是不是这样我就真得可以逃脱你的命运……”
收手甩袖,玉足轻移,如莲花蓬勃盛开,身子轻旋,卷起落花片片,蹁跹起舞。
纱袍随风扬起,有青丝散乱于空,纤手挥舞于月华中,袖袍冲天而上,恍若于苍穹轻轻触过,银河乍泄,花满纷飞……
“你竟有这样的舞技,为何朕从来不知?”
岑寂的夜,突然被打破,我心下惊悚,急急收了袍袖,驻足回首,见雪轩身穿一袭月白蛟龙暗纹便服伫立于我身后。
来不及去探测他的表情,慌乱福身道:“臣妾舞技拙劣,还不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他直视我,良久没有讲话,我埋首似做了亏心事不敢抬头于他相视。
半晌,他缓缓走过来:“是你舞技拙劣还是……”话落一半,他停在我面前,伸手勾起我的下颚:“还是真方才走眼了?”
月华浓盛,我不得已直视于他,眼波碎闪间,望着那俊美的脸膛笼着一层令人害怕的忧伤。
我正想逃避他的眼神,他却突然一把伸手将我拉起,整个人身子撞在他的脸膛上,温暖的瞬间掺杂着冷冷的心痛。
与他便在眉睫之间,他死死地盯着我,恍若将我看透般:“宛若,你陌生了……”
便是简短的一句话,倏地将我怔愣住,体内血液翻涌,喘着急气散乱地望着他,双唇轻启后,却又不住微抿。
良久,我故意皱眉,逃开他的话题道:“皇上,你抓疼我了。”
他对我的话却置若罔闻,越发勒进我的手腕:“朕觉得你离朕远来越远,一伸手,怕再也抓不到你。”
“皇上……”我低唤。
“你是朕的。”雪轩紧咬双齿,月华晕开他脸膛上精致的线条。
波光流转,我认真地看着他,轻声道:“是你的。”
抓紧我的手这才稍稍松了些力,眸色柔和了些:“难怪真是朕糊涂了?告诉朕,昨晚是你?”
心间有抹残伤淡淡划过,昨晚我特地用了迷香,所以第二天醒来,昨晚的事自然似幻似真,非梦亦梦。
雪轩,我想告诉你,是我。
双唇轻启,话在嘴边,却在瞬间改变,我笑道:“皇上怎么连是不是梦都分不清了?”
“是梦?”他眯眼疑惑。
我顿了一下,点头:“是梦。”
月华似缨,悄然递来纷纷落英。
他突然恢复手力,紧紧地抓着我,眸神越来越深黯,在我还未反映之前,雪轩倏然扯到我身上的纱袍……
“那么今晚就不是梦!”
白纱似雪,若飞若扬,如一抹朝阳轻落于空中,有桃色旖旎相伴,静静垂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