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三金眼底掠过一抹诧异,诧异未消就见柳绿已经用力甩起自个儿巴掌来,她一惊,下意识上前扣住柳绿双臂,沉声喝道:“只要你问心无愧,大夫人是个明理的人,不会随随便便赶你走的。”
“不赶她走?真是笑话,我邱家哪里容得下小偷小摸的人!来人,将柳绿给我带下去,等明日大娘回来交给大娘发落。”
柳绿瘫在地上却是一动也是不动的,失魂落魄的任着众人将她拖了下去。走到拐角,她忽的转眼看了万三金一眼,那眼神却是奇怪,居然没有丝毫乞怜哀求,浓烈的悲伤仿若黄河之水决堤而来。
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
万三金怔住。
莫要跟柳绿有牵扯。
脑海里忽的忆起陈妈的话来,陈妈的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到底,柳绿身上有什么秘密?
俗话说,惹天惹地不该惹女人,邱大小姐没有如愿看到万三金跪地求饶的画面,反倒自家婢女在她面前出乖丢丑,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万三金心里清楚明白,所以接下来的数日都是早出晚归,尽量不直接面对邱大小姐的锋芒。
如今她是无权无势,除了给邱大小姐吃些暗亏以外,直接相斗吃亏的只有自个儿。
可是,就算是她想躲,在人家的屋檐之下,还是躲不了的。
她愕然看着侯瑄:“小姐让我明儿做她的贴身丫鬟陪她去叶家赴宴?”
侯瑄沉默点头,清秀冷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话已传到他转身就要走,比前段时候却是更加削瘦了。
万三金若有所思的看着侯瑄的背影,听说那日是侯瑄将雅宝带回邱家的,侯瑄不过是邱家衣铺里一个小小伙计而已,怎么会那么凑巧在雷雨之夜去了山坡之地,又凑巧捡到雨中昏迷的雅宝,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
正思量间,侯瑄又转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被粘贴极好的纸鸢,万三金仔细一看,居然是那日她替雅宝买的那个纸鸢。侯瑄面上掠过些微迟疑之色,朝万三金缓慢做了几个手势。
万三金挑眼:“你让我帮你将纸鸢还给雅宝?你为什么不自己还?”
侯瑄身子僵了僵,艰难的又做了几个手势。
“你进不去叶家?”这个说辞还真是荒谬,万三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在账本之上,“侯瑄,你若是说谎好歹诚意些。”
侯瑄身子一僵,转身就走。
“不送。”万三金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态度。
已经走到门口的侯瑄脚步忽的顿住,初夏时节微风飒飒吹的他的衣袂飘摇不定,平添出好几许寂寞悲凉。
万三金看的摇头,一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而已,犯得着这么苦大仇深?才要唤住他,忽的,侯瑄转身,朝着万三金直挺挺的跪了下来!
万三金瞌睡虫刹那间烟消云散,惊站起来。
侯瑄重重磕了个头,却是将纸鸢平举起来,倔强清冷目中全是恳切之意。
这样一个沉默内敛的少年郎如此跪在自己面前,只是为了让她送一个无关紧要的纸鸢?万三金皱了皱眉:“侯瑄,你若想我答应你,你便站起来。”
侯瑄有些不置信的抬首。
她正色道:“你以为你抛弃尊严跪我,是最大的牺牲,可若天下事都是你随随便便跪上一跪便是能够解决,那人也就专门学着下跪好了。侯瑄,这纸鸢我会帮你送,但绝对不是因为你跪我的缘故。”伸手欲接过侯瑄手上的纸鸢,“可你扪心自问,雅宝果真愿意见着这个纸鸢?”
侯瑄手紧紧扣住纸鸢却不松手,用力过猛之下刚糊好的纸鸢瞬间破了一个洞。须臾之后,他朝万三金俯身行礼,拿着纸鸢便出了门。
万三金倚着门框兀自发呆,旁边忽的传来一阵清浅的小兰花香气,她侧脸一看,果然见着神出鬼没的未轻寒斜靠在院中大树上看着她,凤眸之中光芒深深浅浅,全身泛着玉一般的光泽。
自从出了山洞之后,她就不曾见过这位少爷,不过这位少爷素来神出鬼没逍遥自在,他出现在这里她可是一点也不稀奇。
懒得跟这位少爷打招呼,万三金转身就往里屋走。
未轻寒凤眸轻轻挑起,凤眸里掠过些微耀眼的光芒:“邱家要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死人就死人吧,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阎王。
万三金挥挥手,示意听到了。
“那丫鬟,”未轻寒恶意停顿了下,“好像是叫柳绿。”
万三金身子蓦然僵住。
当万三金赶到祠堂,祠堂的门被关的挤牢,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从门内传了出来。万三金心中一慌,赶紧上前敲门。
祠堂的门却关的严严实实,不说是开门便是一个人都不曾过来查看。
“该死!开门!快开门!”
祠堂里面猛地传来一声尖锐尖叫,尖叫凄厉而惨烈,生生的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万三金一把扣住未轻寒的肩膀,沉声喝道:“带我进去!”
未轻寒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过去,眼神里说的明明白白:我为什么要?
万三金咬了咬牙,“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吗!你带我进去,我告诉你!”就算是被人烧死,她也顾不得了,难不成眼睁睁的看着柳绿被人打死!
凤眸之中明显掠过些微错愕,错愕微消,他忽的勾住万三金的腰,纵身一起,转瞬间两人已经落在祠堂内那棵榕树顶梢树干之上,树叶葱茏之间,低头俯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