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收了银子,喜之不迭的进去办事。
万三金回头,雅宝依旧一手紧拽住她的衣袖一手紧握住破碎的纸鸢茫然站在她的后面,大眼清明,却已不知魂游天外哪里去了。心中愈发呵怜,同情弱者本来就是人的天性,偏偏这个弱者又如雏鸟一般怯生生的倚靠着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儿,怎么可能不动容?
眼角瞥见他肩膀上沾着灰层,伸手去弹,不过只是轻轻一记而已,雅宝却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气,泪水快速在大眼之中积蓄了起来。
“疼。”他轻轻的道。
万三金一怔,她的动作算不得大啊。
雅宝见她似乎有些不信,心中一慌,忙伸手将自己的衣襟扯开,就这么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午后阳光洒了上去,带着几分让人目眩神迷的清透苍白,如最上好的玉石一般生生透着贵气。
万三金盯着不放,神色也变得慢慢悠远冷厉起来。
玉石虽然贵气,但之上不知何时早就布满了条条血渍,新旧交加的伤痕长短不一伤口也不依,仿佛是用各种不同的东西击打而成的。而最严重的一道,血痂已经慢慢凝起却依然可见血肉翻起的狰狞之态,那伤痕一直蔓延至肩头,怪道雅宝刚才呼痛。
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忍心在一个孩子身上施虐,难不成这就是造成雅宝如此模样的根由?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
雅宝神色仍然惴惴,似乎怕她不清楚,伸手去碰自己肩上伤口,瑟缩了下小声解释道,“有伤,疼。”
万三金眼眶微微泛热,伸手才要替雅宝理好衣襟,尚未碰及,手腕忽的一痛!
叶闻人不知何时居然已经站在她的身前,一手将雅宝护在身后,一手却仍牢牢握住万三金的手腕,素来温文的脸上居然全是冰冷肃穆的神色:“三小姐,还请自重!”
雅宝如今性子单纯好欺,却不是任何人都足以欺侮的。
自从邱府传信过来说雅宝没了踪影,两府上下的人早就到处寻找去了,没想到下人居然回报雅宝在门口等着,他惊喜万分,一出来却只见大庭广众之下万三金居然直接掀开雅宝衣襟。若是传扬出去,若是传到那人耳朵里,雅宝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岂不是又要烟消云散!
他绝对不允许!
怒气澎湃而起,叶闻人素来温雅的眸中全是厉色!
“莫要让我再见着你。送客!”说罢,他重重一挥手,丝毫不理会自己的动作已经将万三金推的踉跄了几步,头也不回直接拉着早就吓的呆住的雅宝进了叶府。
叶府门子分外同情的瞥了万三金一眼:就算是轻薄男人,也要挑个好地儿,如此光明正大不是存心找骂?
叶府大门徐徐关上。
万三金睁着杏眼望着关闭的严严实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叶府大门,怒火腾的一声上来了!
这算是个什么事?
奶奶的,当她果然是好欺负的?
才要上门说个明白,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却是顿住,叶闻人的样子该是极重视雅宝,她今日本来便是带着雅宝来找叶闻人,她现在奔进去又做什么,只为了找一个说法?说法二字对她实在是没有确实的用处啊,既然如此,那她就功成身退好了。
她耸了耸肩,拍去衣服上沾染的灰层,转身就走。
街角之处,未轻寒慢悠悠的角落里倚站了出来,凤眸轻扬,嘴边叼着的狗尾巴草随着他的动作漾出上下纹路,眉眼悠悠而笑。
想不到了,叶闻人居然也好这一口,若是未家上下知道了,真不知要哭成什么光景?
无比期待呵。
视线陡转,落到已经几乎要走到街角之处的女子身上,细长的凤眸全是兴味。又或许,今日拈花说的那些歪理果然没有错?
世间果然是有移魂转魄?
一个纵身,原本角落里的少年已经消失不现,恍若从来不曾出现一般。
须臾片刻,叶府大门快速打开,手里仍然握住纸鸢的雅宝首先匆匆忙忙的奔了出来,却发现刚才还在门口的女子早已经没了踪影,龙眼大眼刹那间没了神采。
叶闻人也随后赶到,见雅宝这副模样不禁也有些不安:“雅宝,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那个女人刚才的行状吓坏了雅宝?
心念转及此,叶闻人素来温雅的面容登时沉了下来。
“她不见了。”雅宝没有察觉叶闻人的脸色,只是看着手中纸鸢,喃喃道,“她对我笑的。”慢慢抬头,眼底的空茫之意让叶闻人心中倏地发惊,这种眼神虽然不及上次,却依旧惊心动魄的很。叶闻人努力按捺下心中慌张,低声劝诱道,“雅宝,我们进去可好,天色已经不早了。”
轻风早就去邱家报信,想来邱家众人也应该安心才是。只是日后该如何是好,他镇日里要忙于商铺中的事务,若是留在叶家,叶家虽然照顾妥当却无人与他说话的,雅宝跟着他,也怕是更会躲进自己的世界。可在邱家,既然雅宝能跑得出来,自然是因为呆不下去。
叶闻人清眸之中渐渐有流水蔓延开来,饶是他,一时之间也不由泛了愁意。看着依旧拿着纸鸢带站在门口的雅宝,忍不住的长舒了口气,走到雅宝跟前:“雅宝,我送你回师父那里,可好?”
雅宝大眼微微露出些微神采,旋即便黯然,摩挲着手中纸鸢:“师父会找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