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忠伯尤带哭腔的喊叫,万三金直接从后院拐进前院,一进前院前院便见着万柳氏被春婶扶着站在庭院之中,未轻寒居然还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没有一点下马的意思都没有。他身后整齐列队的青衣佣仆,面无表情鼻孔朝天,全是大家佣仆的骄傲模样。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兴致盎然。
未家如此大张旗鼓的来退亲,多么难得的戏码啊!
她甚至见着那大头大哥挤在最前面,手里还捧着他那聚香斋的瓜子,一副等着看戏的样儿。
视线倏转,落到正院正中,眉头微微拧起。她方要出去,衣袖就被随后赶来的忠伯可怜兮兮的拉住,“三小姐,你可莫要去,老夫人吩咐过老奴的!”
万三金才有挥袖,忽的心念一转:“忠伯,你知道万未两家的婚书被娘收在什么地方?”
“啊?”
高头怒马,跋扈少年,愈发显得万柳氏身骨瘦削寒酸,冷风之中衣袂微动,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身子仍然瑟瑟个不停,说话声音也微微颤抖。饶是如此,万柳氏的腰挺的却是极直:“十四少爷,三金与你的婚事我老爷与未老爷定下的,你怎么可以说退就退!就算是要退,也该有媒人上门说退,哪里你这般大张旗鼓上门来的?”
未轻寒撇撇嘴角,意兴阑珊的往后瞥了眼,立刻有几个佣仆抬了三个箱子出来。箱子一开,晶光璀璨的金银珠翠将三个箱子堆的满满的,即使是正午时分也明晃晃的直刺人的眼。其中一佣仆面无表情鼻孔朝天:“若是万家允了,这些东西便是万家的!”
在场众人几乎倒抽了一口冷气,其中尤其以万家众人的抽气声更大。
杨春红与秦红玉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相似的炽热光芒,两人素来不对盘,但此时居然难得有志一同。杨春红咳了声,走到万柳氏身前软声劝道:“娘,强扭的瓜不甜,既然未家不愿意,我们……”
“住口!”万柳氏脸色一红,她素来软弱平和,但这一声呵斥却喝的掷地有声:“就算万家再落魄,也不会为了这些金银细软卖女儿,未家势大,万家也是要脸面的!春红,你休要多言!”
众目睽睽之下,杨春红被斥的脸一红,心中大恨万柳氏不留情面不通事务,偏生在众人面前又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来,一腔怒气无法发泄只得紧紧掐住小桃儿的手臂,小桃儿痛的眼眶含泪又不敢说话,愈发形容可怜。
秦红玉与香雾交换了一记眼神,悻悻不敢说话。
未轻寒细长的眼眸略略挑起些微不屑,轻轻嗤了声,方要说话,忽的一道女音轻轻浅浅的将他的话打断了下去,“娘,这种见死不救仗势欺人的人,你若不允,岂不是存心想逼死女儿?”
众人皆循声望去。
但见一文秀小女子逶迤而来,桃颜杏目,虽尚未及笄身量尚小容色却已经渐有丽色,衣着算不得华贵,却颇有几分大户千金的娇贵威仪。众人不觉有些哗然,素来万家幺女爱在脸上抹红抹绿,难得见她脸上干干净净,如今一见,居然还是个美人胚子。
李二瞪着那文秀小女子,手一抖,一把瓜子没抓住,登时洒了一地。
万柳氏见小女儿居然出了来,心中一慌,怒瞪办事不牢的忠伯一眼:“忠伯,还不请三小姐回去!”这种羞辱她情愿自己挨着,也不愿女儿受辱!
“是我要过来的,娘你莫要怪忠伯了。”万三金笑笑上前挽住万柳氏的手臂,才发现万柳氏身体居然在不住颤抖,心中不由发软,当着这么多的人据理而争也真是难为这个怯弱的女子了可想而知,她于自己果真无比重视。“娘,我已请忠伯泡好了茶,要谈事总不能让客人在外面站着,十四少爷,待客不道之处还请见谅。”
她嘴里说着见谅,从头至尾却不曾抬头看向未轻寒。
“是你?”未轻寒凤眸里掠过些微讶异,居高临下的看向扶住万柳氏的文秀女子,凤眸微挑,倒是认出了那文秀女子居然是刚才街上遇着的寻死女子。虽然心中讶异万三金不知怎的换了副模样,不过不管她是何种模样,于他都是无关。他嗤笑了声,“你要是颇有先见之明,知道寻死能免其辱。”
“十四少爷误会了,我不过是日常散步。长风街素来都是步行之道,我哪里料到十四少爷步行之道纵马狂奔呢?”顺利的将问题反丢回去。
没料未轻寒却是半分也不以为意,“我骑马便骑马,这天下恐怕无人敢管。”
如此跋扈嚣张的回答,登时让万三金一时哑然无语。忍住摇头冲动,万三金看向忠伯:“忠伯,请十四少爷下马喝茶。十四少爷不愿意,就请回吧。”不理会忠伯如丧考妣模样,万三金直接扶着惶恐不安的万柳氏头也不回的进屋。
当事人都走了,就留下未家人马杵在院子之中,原本是面无表情闭口朝天的佣仆们不由脸色变了变,目光全部集中在仍在马上的自家主子身上。
若要进屋,必得下马,这便是听从万家吩咐气势便弱了,若是不进屋,万家摆明着不愿多谈,今日所来便是一场笑话。无论进屋不进屋,都隐晦甩了未家十四少爷一巴掌!
如此两难局面,该如何选?
未轻寒盯着万三金的背影,凤眼之中忽的起了些微兴味。数日不见,这万三金倒是像变了个人,他今日本不过闲来无事,一时心血来潮应了约忽的想要退婚罢了,如今看来,他今儿倒是来对了。只不过,他这婚是退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