虏王母,项羽初施离间计;
使诈谋,楚军痛失文武将。
且说汉二年(公元前205年)六月,汉王返回关中后,乃引水破了废丘城,逼章邯自杀,尽占了关中之地。
在关中的日子里,汉王又听取了萧何之言,立刘盈为太子,让萧何辅助,以镇守关中。
汉王再听从萧何之言,再立新法。
萧何便据实情再立了一部简明实用的新法,以便对关中实施更好的治理。由于是方才接管关中,秦时的机构已不存在,汉王便命令萧何在关中重立郡县,任命亲信任郡县长官,将关中治理起来,将关中也变成了汉王的根据地。
萧何和张良又同时向汉王进言,将狱中刑徒尽行释放,令其充军,戴罪立功。这样,就补充了兵员的不足。
八月份,汉王下令关中留守之兵,严守关中四方关隘,确保根据地的安全,随即重返荥阳前线。
此时的荥阳战线,楚汉两军正相持不下,陷入了僵局。
而韩信的北方战线却屡有斩获,一路凯歌,先是九月份与魏国展开安邑之战,大破魏军、擒获了魏王豹。韩信接着又攻破了代国,俘获了代相夏说。
而在汉三年(公元前204年)的十月,在破代后不到一个月,韩信又在井陉大破赵军,斩杀了代王陈余,俘获了赵王歇。韩信随即又采用了赵降将李左年之计,逼降了燕王。
至此,韩信闪电般地完成了他九月份对汉王的承诺:“北收燕赵”的战略,对楚军的外围形成了包围之势。
说完了韩信的北方战场,我们回头再来看看汉王在荥阳前线的战事。
那荥阳城隶属于三川郡,它是大秦时期关中东边的第一道屏障。
荥阳城,城垣高大,在峻岭之上,据险而立,居高临下,亦是易守难攻。在荥阳城附近的敖山之上,有秦时设立的国家战略储备库——敖仓。
大秦在敖仓之中,储存着大量的粮食及其它军用物资。
汉王现在能够守住荥阳,可谓得了天时:大秦覆灭,天下纷争,诸侯各为其利,无暇与刘季争锋;
刘季还得了地利:刘季拥有了巴、蜀、汉中,特别是据有了关中这块既占天险又极富饶的地区,现在又占着据荥阳、敖仓而守之;
最重要的是,刘季还占有人和:守有萧何,谋有张良,武有韩信。麾下战将如云。
汉王正是因为得此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才有了与那强大的楚军相抗衡的可能。
汉王三年(公元前204年)的十一月,汉王又用随何之才说得英布归汉,使项羽又失去了一肢臂膀。
英布的反叛,使得项羽十分苦恼,却又无可奈何。
同盟者的不断减少,让项羽的实力大减,这使得项羽一时难以对汉军形成压倒性的优势。因此,要取胜刘季,还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军事上的僵局,使得不习惯在军事之外动脑子的项羽也不得不动起了脑筋。
刘季用随何让项羽失去了英布,项羽苦思良久,也想出了一个“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策。
冬月的下旬,北国的天气已经渐趋寒冷。
汉王检查士卒的冬衣,来到了王陵的营中,却见王陵兀自在那里痛哭。汉王很惊奇。汉王刘季知道他的这位大哥是很少有哭的时候的。
大哥今天不仅哭了,而且还哭得很厉害。汉王刘季见了,就赶紧询问缘由。
没有想到,一问,刘季大吃了一惊。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项羽为了削弱刘季的力量,更为了报汉军策反英布之仇,就在王陵身上动起了脑筋。
项羽知道王陵和刘季的关系太近,知道他必不肯轻易的背叛汉王刘季,就使毒招,将王陵的母亲挟持到楚营中,来逼迫王陵就范。
正和项羽预料的一样,王陵是个极其讲究义气的人,哪会做出背叛兄弟的事来!
但是,王陵又是个极孝顺的人,为了不让母亲受辱,就派使者去那项羽的营中,向项羽讨还母亲。
王陵的使节来了,项羽就特地安排下一桌丰盛的酒饭,想让王母在酒席之上托言使者传话,让王陵归降。
王母坐在席上,不吃不喝,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项羽见王母这样,既尴尬有生气。
宴毕,王母对项羽说:“大王让我送送汉使吧,我会托汉使传言我儿,叫他归顺大王的。”
项羽一听王母之言,大喜,就赶紧让王母去送汉使。
王母不让项羽跟随,说是项王在场自己不好说话,让项羽只派士卒看着自己就行。
项羽答应了。
王母将汉使送到了分手之地,就对汉使说:“请你转告我儿,我们王家是节义之家,万不可做出背叛汉王的事。汉王是忠厚长者,将来必得天下,望我儿勿有二心,千万不要因为我这一老妇人而坏了节义!”言罢,王母冷不防抽出使者的宝剑,自刎而死。
使者大为感动,就拿出随身的银两,叫人安葬了王母。
安葬了王母后,王陵的使者就急忙回到汉营,向王陵禀报了王母的死讯。
王陵是个孝子,听说母亲已殉节而死,伤心不已!
王陵正为母亲的死去悲伤时,恰好被汉王刘季巡营撞见了。
汉王得知此事,感叹不已,立即诏封王母为“懿德夫人”,又加封王陵为安国侯,增加王陵的食邑一千户。
项羽得知了王母的死讯后,心中亦十分的愧疚。
项羽知道,天下之大势对西楚不利,但是他没有办法改变这个局面。项羽唯一能做的,就是加紧对荥阳的进攻,力争早日拿下荥阳城,扭转天下的大势。
汉军据险死死守住荥阳这道关中的门户,用甬道(两边筑有高墙的通道)输敖仓之粮械,以供军需。
汉军有城可守,有粮可食,有装备可用。因而,楚军久攻荥阳,却不能得手。
亚父范增对项羽说:“汉军之所以能够守住荥阳,除了占有了荥阳险峻的地势这个条件而外,更重要的是据有了敖仓的军资,我们要想办法切断汉军运输的甬道,汉军如若无粮,则会不战自溃。”
项羽听后,认为有理,立即派遣大将钟离味率领着轻捷勇健的士卒,攀岩而上,在暗夜里,出其不意地毁坏了汉军输粮的甬道,切断了汉军的军需的运输。
汉军立即重修甬道,并与楚军展开战斗。双方自此往后,你来我往,争夺不断。因此,荥阳城中的汉军的粮草就时常时续。
运输粮械的道路虽然是时断时续的,但是,敖仓是决不能丢的!据守敖仓的汉军大将周勃不敢松懈,每日里用心据守敖仓,生怕楚军奇袭,唯恐敖仓有失。因此,周勃对切断甬道的楚军只能够用小股人马与之周旋,大队人马则坚守敖仓不动。因为周勃只是用小股部队与破坏甬道的楚军作战,因此两军互有胜负,汉军的粮道当然就是时通时断。
这甬道乃是当年韩信所设。韩信当初所筑的输粮的甬道,是一条两边筑墙的通道,甬道沿敖仓依山而通往洛阳。
当时,韩信在京索之战中,就是利用此甬道而保证了汉军之粮草装备的供给的。
现在,汉军有筑甬道通往荥阳之滨,来保证了荥阳的守军的军需供应的。
据守荥阳的汉军眼见得甬道常被楚军截断,荥阳城中时常断粮,因此荥阳城中时常人心浮动,人心惶惶的。
军粮总有用尽的时候,更何况运粮的道路又常常不保,眼看着这荥阳是难保长久了。危急之中,汉王刘季遣使致书给项羽:
“楚汉相争,危及天下,致使百姓不安,军士疲命。今汉据有巴蜀、关中,无望东及。愿与楚王以荥阳为界,中分天下,西属汉,东属楚,以息干戈。望大王念及天下苍生,罢战归兵。”
项羽正为久攻荥阳不下,又有韩信危及侧翼,彭越袭扰后方,致使楚军难有安宁之日,心中烦忧,身心疲惫,现在见到汉王的书信,正中下怀。
项羽在阅读了汉王的书信后,立即准备与汉媾和,中分天下。
亚父范增见状,连忙阻止项羽说:“大王,万万不可中此奸计,刘季乃是一个无信无义之人,昔时入得巴蜀,即言不再东出,可是,不出半年,即奔袭关中。前时得了关中,言其得而足矣,然而不出月余,却联络诸侯,奔袭彭城。今荥阳不保,又使诈谋,欲赢得喘息之机,一旦势壮,即又卷土重来。望大王切不可放弃此次剿灭刘季的机会,否则,即会重演走鸿门、失关中的悲剧。”
项羽听后,认为有理,于是下令,反而加紧了对荥阳城的进攻。
荥阳城岌岌可危。
亚父范增常常为项羽出谋划策,屡使汉王陷入窘境。
刘季明白,这个范增乃是个心腹大患,范增不除,汉难未已!因此,汉王刘季素有除去范增之心,但苦于没有良策,因此,不能得手。
陈平知道了汉王的心思,于是就向汉王献计:“臣曾事项羽,知道项羽麾下得力之人,乃是武有钟离味,谋有范增而已,其余之人皆不足虑。大王若肯用重金,则臣有办法行离间之计,若得成功,破楚便容易了。”
汉王恨此二人,屡屡犯难,决计花再大的本钱,也要除去他们,刘季觉得,即使除不掉两人,除掉一个也好啊!
现在,刘季听得陈平说有办法除掉这两个祸患,乃大喜。于是就依陈平之言,交给陈平黄金四万金,听凭陈平使用。
陈平于是用重金收买得楚军的士卒,在楚军中散布流言说:“钟离味为楚之大将,屡获战功,却没有获得封赏,因而心中不平,欲投汉王,效陈平、韩信之后尘。今欲联络汉王,暗助汉王,取项氏天下而封地称王。”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话传千里。”那些关于钟离味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的,在楚军中传得很广。项羽闻听得军中的流言,疑心顿起。
项羽听了这些流言,心想:江中无风不起浪,树叶无风不飘摇。今既有流言,而且言之者众,绝非无中生有。
项羽再想想,自己确实没有给钟离味分封过什么!因此,项羽心中对钟离味的忠诚就有了猜疑。
但是,钟离味乃是楚军的骁勇之将,再说,自己身边的能人也实在是太少了!项羽难以舍弃此人,就想探清实情。
于是,项羽就派出使者至汉营中去暗中探听实情。
项羽的使节在汉营中,时常听到有人在偷偷地议论钟离味欲要叛楚归汉的事,而议论的人只要是一见了楚使,就会惊慌地闭口不言。
楚使来到了街上,街面上的百姓们有议论,人们也在议论钟离味要叛楚来汉的事。
使者听得这些议论,心里着急,就急忙回到楚军中,将这些情况回报给了项羽。
项羽大怒,一脚蹬翻了案几,誓言要欲杀钟离味。
钟离味获悉项羽派人来抓自己,便趁着暗夜,逃出了军营,亡命天涯去了。
听说钟离味逃离了楚营,刘季笑得发抖。自此,汉军就又少了一个对手。
且说这一天,项羽的使者又来到了汉营中。
汉王让陈平在荥阳城中为使者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宴。
使者叩见汉王:“汉王在上,项王遣使来见汉王,愿与汉王??????”
话音未落,汉王吃惊地说:“哟!原来是项王的使者,不是说是亚父的使者吗?来人!将酒宴撤去,项王的使者,焉用此食!”于是,下人撤去盛宴,换上了一桌粗粮薄酒。
使者心中窘迫,愤愤然地将此事回报给了项王。
项王一听,大怒,在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的同时,项羽认定范增一定是在暗中通好汉王了。项羽的心中怒而不平:“真是天道不公,人心不古,西楚稍露颓象,则人人弃之而去,连钟离味、亚父都离我而去了!”
项羽虽然震怒,但是念及范增追随自己多年,情同父亲,乃不忍加诛。于是,项羽只是渐渐地疏远了范增,自此以后,不问其言,不商其事,不用其谋。
范增见状,自觉无味,就向项羽告辞:“天下之事定矣,大王自当好自为之,臣年迈无能矣!当告老还乡。”
项羽冷而相对,亦不挽留。
可怜范增,跟随项氏多年,忠心耿耿,殚精竭虑,计尽谋穷,而今,受此冷遇,遭此抛弃,受此屈辱,孤单单地离开荥阳,好不凄惨。
范增一个人坐在牛车上,只带了几样随身的物件,吱吱呀呀地,颠颠簸簸地望故乡而去,回想起自己忠心耿耿,谋于项氏,今已年老,竟落得如此下场,心中又生气又伤心,不由得毒火攻心,背上就生了脓疮,未及到地彭城,就疼痛难忍,又忧恨交加,背疮毒发而死。
范增离去了,死去了,项羽再就无人向他献计献策了。
没有了范增的谋划,没有了钟离味的勇悍,汉王的压力由此就自动减轻了不少。
汉王于是仍用少数兵力在荥阳、成皋一线牵制楚军。造成韩信继续东伐的机会,又令彭越在楚军后方寻机袭扰,时常切断楚军的粮道,迫使项羽来回作战,穷于应付。
楚汉双方再次陷入了相持阶段。
汉军也再次赢得了调整、休养的机会。
荥阳城中暂时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