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隔了好久好久,才听杏吟在外面道:“小姐。”
我揉揉睡意朦胧的双眼,强撑起一点意识道:“进来吧。”
杏吟推门进来,见殷曲睡下了,便问我:“那……这药怎么办?”
我道:“端过来吧。”
杏吟点头,轻声走来,又道:“外头可热闹了,司徒将军急急调配着禁卫军,看架势是要把皇城给掀了!”
皇上不见了,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啊!
我坐起身,轻推着殷曲:“皇上,皇上起来吃药了。”
“恩……”殷曲幽幽地应了一声,却没有睁眼,只道,“有芙儿在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是。”杏吟把药递与我,躬身退了下去。
我低头吹着药,还很烫,袅袅地升着热气,一圈一圈地飞起来,在空中慢慢淡化,然后消失殆尽……
看一眼殷曲,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隔了些时候,听他忽然道:“就这样喂我。”
就这样喂……
我缓缓笑开了,怕什么呢?不就是喂他吃药么?
端起药碗,仰头喝了一口,俯身对上他的嘴,伸出舌头灵巧地将药汁引入他的嘴里。他不睁眼,嘴角隐隐带着笑意,不知是喝药,还是吻我……
将一碗药喂完,我竟累得气喘吁吁了。起身将空碗搁在桌上,回头,见殷曲半撑起身子,手捂着胸口,脸色忽然变得煞白。
我心下着急,忙过去扶他,想着杏吟这究竟是什么药,药性竟然这么足!
“皇上……”我唤他。
他不应我,一倾身,“哇——”地吐出一口暗红的血,伏在我身上微微喘着气。
“皇上!”我慌乱地替他擦拭着嘴角的血渍,已是乱了方寸,殷曲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杏吟的小命怕是真的难保了!
“呵,没事了。”他说着,靠着我,疲惫地闭了眼。
我不敢动他,只小心地将他的身体放平,盖好被子。
这时,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大。
然后是淑妃急急地道:“都给本宫搜!”
搜?
我心下嗤笑,这重华宫是你搜得的?皇上是你搜得的?
春桃不卑不亢的声音:“娘娘,我们主子已经睡下了,您不能进去。”
“哼!”她冷言,“芙妃深夜将皇上藏起来究竟是什么用意?若是皇上有个好歹,本宫看你们谁担当得起!”
小全子道:“娘娘,您还是回去吧。您不能进去!”
我看一眼殷曲,他的眸子动了动,却是没有睁开,依旧睡着。
听外面一个太监高声道:“太后驾到——”
太后也来了,而且是摆驾过来的,那么我不出去都不行了。
才起身,便被殷曲拉住了手腕。怔怔地看着他,他闹着脾气,不能连着礼节都让我破了吧?他是皇上,万人之上,可是我不是,我上头还有淑妃,甚至是太后。
“皇上这脾气要闹到什么时候呢?”我看着他道。
他不应,也不动。
外头淑妃又道:“姑母,御药房派人来说重华宫有丫头过去抓过药,用的是皇上御赐的令牌呢!静儿以为,皇上定在这重华宫之中!”
我冷笑一声,纵使没有杏吟去取药,淑妃也会摆驾来我这重华宫的一刻的。
才想着,便听太后道:“静儿就陪哀家进去好好看看,哀家倒要看看究竟谁敢拦着!”太后的语气隐隐透着不善,都如此说了,谁还敢拦呢?是嫌脑袋长得太牢了吗?
门,被一脚踢开了。
我回头,对上淑妃冰冷的眸子,她嘴角泛笑,快步过来,伸手便是给了我一巴掌,骂道:“贱人!皇上病着你不知道么?竟还敢将皇上藏起来!”
我没站住,一下子倒在床边,额头磕在了床沿,加上脚裸的伤,疼得我眼泪马上泛了出来。斜眼看着她一身骄傲,见太后就跟在她的身后,我咬着牙,也不敢造次。
淑妃欲上前,还想打我,忽然听得殷曲道:“都当朕死了么?”淡淡的一句话,却是不怒自威。
淑妃吓了一跳,却是转向太后道:“姑母……”
太后上前,低头瞧见了地上那暗红的血渍,惊呼:“皇儿,这是……”
淑妃顺着她的指向,也吓得脸色苍白,嘟囔着说不出话了。
殷曲微微支起身子,向我道:“芙儿,来扶朕。”
我忍着痛爬起来,过去扶他。他靠着我,看向太后,一脸的正色:“朕晚上留宿何处还需别人同意不成?如此劳师动众,像什么样子!”
“臣妾是担心皇上。”淑妃说着,委屈十足。
太后走上前,道:“皇儿如此,是否连着哀家也一起怪罪了?”
“母后这是哪里的话?”
太后倒是不与他计较,倒是自己的儿子,不心疼那是假的。坐在床沿,拉过他的手,叹息道:“皇儿这个时候闹什么脾气?怎么能趁着静儿睡着偷偷跑出来呢?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哀家看还是宣太医来瞧瞧,如此才安心。”
太后转身正要宣太医,却听殷曲道:“不必了,方才已经服过药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话音刚落,淑妃惊道:“是那个丫头抓的药么?皇上怎的也敢喝!一个小丫头她能懂药?臣妾以为还是宣太医来瞧瞧,若是有个差池就不好了。”
太后一听,更加担忧起来。
她们是不知道杏吟以前是药房的丫头的,纵使我也只是知道她懂药,也是今日才知原来她会医术的。这样一个丫头的诊断,她们的怀疑,也是合情合理。
殷曲却忽然道:“淑妃多虑了,朕还想着在太医院给那丫头置个官职呢!”
此言一出,不要说太后和淑妃,绕是我都吓了一跳。
我扶着他,轻声道:“皇上……”让杏吟做太医,这怎么行呢?她那样的性子,定不会同意的。
太后有些微怒:“胡闹!我邺邾开国至今,尚未听说立过女太医。再说,不过是一个丫头,怎能堪当如此重任!”
淑妃也附和着:“姑母说的是,如此是为不妥。”
再看殷曲,一脸的怒色,看来是气得不轻。可是我知道,他不是真的要杏吟做那太医,他只是在赌气,只是和她们杠着。这一刻,突然显出他的孩子脾性来。
原来帝王,也是人,也会怒,会赌气……
不知为何,我竟有些小小的雀跃,心里某处闪落着一丝温纯,小声道:“皇上那么多太医,何苦跟臣妾抢一个丫头。”
他震了一下,抬眸看我,隐隐的,有了笑意。
隔了会儿,他侧身:“罢了,朕累了,母后也回宫吧。”
太后又看了他一眼,才道:“皇上没事,那哀家就回去了。”她起身,“芙妃可要好生照看着皇上。”
我应了声“是”。
淑妃极不情愿地随太后离开,回眸看我的眼神犀利狠毒。
我朝她笑,淑妃,今日这个耳光,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讨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