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着泪看他,他倔强地重复着要我说爱他。
右手的手掌感觉到了黏黏的温度,尝到了腥甜的滋味……
脑海忽然想起殷漓的话:“我皇兄也是个寂寞之人,如果可以,好好待他。”
看着殷曲虚弱的表情,那一刻,我觉得万分不忍,才要开口,却听外面来人道:“皇上可有来过重华宫?”陌生的声音。
我心底一惊,殷曲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原来他竟是偷偷从乾清宫逃出来的!我就说,淑妃的性子,怎么会由着他胡来?
接着,又听得一个丫头道:“这位公公,我们主子今日很早便睡下了,皇上不曾来过呀。”
我与她十余载的好朋友,不会听不出她的声音,那是杏吟!
她不要命了么?居然说殷曲不在!
殷曲一脸漠然,仿佛不曾听见外头的对话一般。我欲撑起身子,却听他冷声道:“不许动,这是朕的命令。”
我愣了一下,是你命令杏吟如此说,还是你想命令我不许动呢?
你高兴的时候在我面前称“我”,不高兴的时候称“朕”。
心情大好的时候唤我“芙儿”,心情糟糕的时候便说命令我……
我释然地躺好,一动不动。殷曲发话了,我只有听从,连着问为何都变了奢侈。
伴君如伴虎,亘古不变的真理。
“咳咳咳……”他侧着身子又咳嗽起来。
我伸手揉着他的背心,试图减轻他的痛苦。
他一直咳着,揪着胸前衣襟的手已是指关泛白。我眼瞅着,还是心疼了,向外头叫了杏吟的名字。老是咳着,若咳伤了肺叶就不好了。
杏吟进来,关上房门,道:“皇上,奴婢说了您不在。”
殷曲还是咳着。
杏吟又道:“怕是整个皇城的禁卫军都在宫里找着皇上呢!”
怎么不是呢?皇上不见了,多大的事啊!
我帮他抚着胸口道:“杏吟过来看看吧,他一直咳着,怕是不好。”
杏吟愣住了,平日里那么大胆的丫头也有些胆怯了,局促地站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到底是皇上,她不是太医,不敢上前医治。
我看她一眼,平静地道:“没事,你过来吧。”
听我这么说,再看殷曲,实在是咳得厉害,她只好上前,跪在床前,素手探上他的脉。秀眉一拧,沉声道:“奴婢斗胆。”
说着,跪直了身子,单手抚上殷曲的胸口,轻轻地按压,道:“这里可有闷痛之感?”
殷曲怔了下,却是看向我:“咳咳,没想到重华宫里藏龙卧虎啊!”
别说是殷曲,我也是吃惊不小,一直以为杏吟只是懂药,方才唤她进来也只想着让她看看,好去配些药喂他吃。却未想,杏吟竟会医术!
杏吟是八岁入的洛府,八岁之前的事,她似乎从未告诉过我。我只知道,她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
片刻,听杏吟又道:“是有淤血积压在胸口了。”
“那该如何是好?”我脱口而出,转念一想,“为何太医未曾发现?”我不相信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连杏吟都不如,否则,皇家供着他们做什么?
殷曲咳着,淡淡地道:“朕没让他们医。”
我呆了,殷曲他究竟闹什么脾气呢?先是在乾清宫外站了一夜,再是不让太医们医治?
“配一副药,将淤血化开,便不会咳嗽了,自然也不会再疼了。”杏吟低头说着,完全是一个成熟医者的自信。
殷曲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取出一块令牌丢给她,道:“朕信你,去御药房。”
“是。”杏吟接过令牌,退了出去。
“皇上……”我叫他。
他看着杏吟离去的背影,淡然道:“你这丫头像一个人。”
“像谁?”我问。
殷曲没有说,又是止不住地咳起来。
我只得帮他揉着,一直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杏吟尚未回来,殷曲咳得累了,昏昏沉沉的似乎是睡了。我轻轻给他掖好被子,环住他的时候才发现,这些日子,他竟也消瘦不少。
他紧缩着眉头,偶尔会动着长长的睫毛。
我知道他疼,伤口疼,胸口疼,也许……心也是疼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有些事情,过了便过了,挥不去,打不散。
房间渐渐地安静下来,除了他凝重的呼吸声,以及偶尔的咳嗽声。
凝神听着,外头却是热闹起来了,喧哗声不断,一如当日洛朵夕出走那夜的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