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曲侧着脸没有看我，单只是拨弄着手上那通透的玉扳指。
淑妃款款地走过去，端庄地坐在他身边，一脸瞧不出的喜怒。如她一般长久活在深宫中的勾心斗角里面，早已经懂得如何掩藏自己的心思了。
这一点，棠瑾可是差得太远。她坐在下面开心地笑着，那般张扬跋扈真是像极了他的父亲，怪不得殷曲不喜欢她。可惜，她还不知道收敛。
我跪着，没有起身。
这一盘棋，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一步错，满盘皆输。
所以，我只能赢！
淑妃终于开口了：“来人啊，传重华宫的丫头小唯。”
小唯，小唯……
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皇上，那个丫头的嘴可是臣妾给撬开的呢！那丫头原本还想替她的主子瞒着，哼，也不看看她跟的都是什么人！”棠瑾趁机邀功。
殷曲铁青着脸并未理会她，她倒是越说越带劲了：“依臣妾看啊，她重华宫的奴才们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也该好好发落才是！尤其是那个叫杏吟的丫头，平日里见了臣妾也没有一点敬意！”
端着，连着杏吟也一并给搭进去了。
没有一点敬意？那么你呢，棠瑾？你对着我可有过半分敬意？
她还想说话，却听见殷曲重重地咳了一声。淑妃马上给她使了眼色，棠瑾这才识趣地闭了嘴。
不多时，小唯被带来了。
她规矩地跪下，恭敬地道：“奴婢小唯叩见皇上，皇上万岁！淑妃娘娘千岁！婕妤小主吉祥！”
我冷哼一声看着她，我现在还没被废啊！我可是她的主子啊！好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小唯不理会我的眼神，只是低着头。
殷曲也没有叫起。
淑妃道：“本宫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否则，仔细你的脑袋！”
“娘娘尽管问，奴婢一定老实回答。”小唯俯首道。
“那就是了。”淑妃道，“你说在重华宫见过与芙昭容幽会的男人？”
小唯点头：“奴婢的确见过。”
淑妃满意地笑：“那好，你给本宫细细地说，也好让芙昭容好好听一听。”
“是。”小唯跪正了身子道，“那日奴婢晚上觉得口渴，便起来喝水。没想到房内茶壶空了，于是想去水房，路过娘娘房间的时候听得里头有男人的声音。接着，娘娘便出来叫人。”
“叫人做什么？”淑妃不紧不慢地问。
“娘娘她说有些着凉，要奴婢去煮碗姜汤。”
小唯说到姜汤的时候，我分明看见殷曲握着茶几的手紧了紧。
“奴婢就应声去了，后来奴婢说伺候娘娘用汤，娘娘她……她神色慌张地拒绝了，还不让奴婢进去，房门也只是小小打开了些。”小唯认真地叙说着。
这些倒是真话呢！
淑妃又问：“那么你是否瞧见了那男人？”
小唯点头：“奴婢看见了，奴婢觉得娘娘怪怪的，便躲在暗处，那男人出来的时候奴婢看清楚了。”
淑妃朝外头道：“将邵俊成带上来！”
“是！”有人应声去了。
邵俊成来的时候，不再若当日般叫我“朵儿”了，他被瓷片划伤的脸还结痂着血渍，看着触目惊心。
“对，就是他！”小唯惊叫起来。
“芙昭容，你还有什么可说？”淑妃高傲地看着我，她以为这样便可以置我于死地。
一旁的棠瑾也是一副胜利的模样，我都替她悲哀，淑妃可以这样除掉我，有朝一日，也会这样除掉她，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呵，说？我还需要说话吗？
看着殷曲忍住的怒火，我却笑了。
她们只知道我宫里夜夜有男人留宿，只道是找不出那个男人。以为即便我被抓住了，也舍不得将那个男人供出，若供出便是最好。殊不知，那个男人就是殷曲。
“昭容娘娘做得出如此淫荡之事，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棠瑾最是见不得我笑了，她终于忍不住站起身。
“放肆！”殷曲突然拍案而起，那声音浑然骤响，刺得在场所有人耳膜生疼。
“皇上息怒，莫要为了这样一个贱人气坏了身子。”棠瑾走进他低语，却是夹杂了兴奋之色。
“皇上……”淑妃抬眸看着殷曲，眼中尽是担忧之色，却是欲言又止。
我安之若素地跪着，低头，垂眉。斜睨看他起伏不定的胸膛，捕捉他一脸的铁青之色，心下微微冷笑，继续吧，继续激他，看你们还有何退路！
厅中的气氛一下子僵硬下来，我不动声色地跪着。
棠瑾终是忍不住了，她那火爆粗犷的性子也难怪。冲过来暴喝一声：“贱人！”抡起胳膊便要打我。我意味深长地一笑，伸手抓住了一挥而下的玉臂。改口真快，都敢叫我贱人了。
在殷曲面前，你还想打我么？
所有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惊的是棠瑾居然在殷曲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惊的是我竟然顶着“淫”字在头也赶当众反抗。
“大胆！”殷曲霍然起身，龙颜大怒。他犀利的目光如剑气般直射下来，我忽然彷徨了一下。若是我输了该怎么办呢？这个问题我似乎从未想过。
忽然瞧见棠瑾眼底一丝嘲讽，“啪——”地一声，她的掌煽过我的脸庞，我一下俯倒在地。
“芙儿！”殷曲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忽然变得柔弱不堪。那一刻，我竟觉得委屈起来，隔着泪眼，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急急过来，弯腰将我搂在怀里。
他袍上的炫龙刺绣微微扎得我的脸疼，夹着迷人的龙涎香，仿佛是我留恋甚至是等待许久的怀抱。
“皇上……”如梦呓般唤他，声音颤抖着，终于哭了。
他紧紧抱着我，语气带着愧疚：“朕不该，不该疑心你。”
我释然地哭着，目光看向跪在我边上的小唯丫头。
小唯，是她们的人证。
既是她们的棋子，却也是我的……最后的棋子。
这步棋，对她们来说，却是致命的。
我……赌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