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尚未到达黑衣人眼前,便觉得身后一股寒气,连青暗道不妙,快速地回身防护,只来得及对上一双寒眸,手中利剑发出一阵呜咽,紧紧地挨上了身前黑衣人的长刀,俯冲之势瞬间加大,黑衣人似是强压着连青将他按在了官道土路上,连青只觉得后背如被震荡了一般一痛,眼前四五把长刀便纷纷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让他动弹不得分毫,而车内,亦是一阵打斗声,只见明大旋身而出,身后紧跟着两名黑衣人,刀刀致命的打法。
“你们是谁?!为何对我们下此毒手?!”连青焦急,如果他都不是这帮人的对手,明大又如何能够逃脱?!
可黑衣人却没有人回答他,只见一人起了长刀,眼看着就要劈上他的脖颈,而另一边,明大亦是双拳难敌四脚,亦是被人制住,长刀亦是架在脖子上了。
“公子!”连青大喊,心中焦急不已,该死的!他们就不该来这一趟齐楚!
可,预计中的冰冷并未夺取他们的性命,之间空中炸气一朵深蓝色烟雾,本是准备动手的黑衣人一瞬间均抬起了头,连青看到他们眼中似乎有些诧异,但下一刻,所有黑衣人均是长刀入鞘,丢下他们迅速地没入灌木丛消失不见了。
此刻,连青也顾不得过多的思考这些人为什么离开,只是狂奔到明大跟前,上下检查了一番,确保他安然无恙,只是手臂上有一道小划伤,才长舒了口气,指着马车内道:“扔掉……公子,这个女人必须扔掉!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她来的!我们万不可将自己拖进去!”
明大只是自顾自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才缓缓地说:“不是冲着她,是冲着我们来的,当时我从车内出来,他们完全有时间去杀了青衣,却没人关注她,只是盯着我们……”
说话间,明大低垂了眸子,眼中闪烁着迷惑的光芒,如果是杀他们的,为何临到动手的时候又走了呢?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杀他?!
连青听了明大的话,不再言语,但不管如何,连青心中总是觉得不安,似乎救了青衣是个错误……
业德庵内,董元长跪在佛祖跟前,团蒲上有着淡淡的血迹,她在这里已经跪了一天一夜了,粗糙的草绳编织的团蒲磨皮了薄裙下柔嫩的膝盖,但她丝毫不在意,眼睛静静地望着头顶一脸慈祥悲悯的佛祖,渐渐地透出了怒火。
你悲天怜人,如何不能可怜可怜我?!你说广布善缘,为何不能善及我?我十六岁入宫,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爱上了他,为何你不肯成全我?!啊,不,你成全过我……他见到我的第一眼便如迷住了眼睛一般,甚至不惜为我废了姜贵妃,将我扶上妃座,可是……为什么只是妃座?!我想要后位!我要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与他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这有什么错?!你为何要薛氏那个贱人出现?!如果没有她……我还是他心中最爱的女人,最爱的!都怨你!都是你的错!不,还有白兰!是你们,毁了我毕生的梦想……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娘娘,贫尼有一个建议,不知道娘娘可否相听?”
身后,空旷的大殿上,静悟师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董元太妃却一动不动,甚至不曾回头看她,没有了平日里的温顺贤良,此时的她傲慢,不屑。对,她看不起身后的这一帮子尼姑,什么六根清净,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骗局罢了,这里也是凡尘俗世一角,何来的清静之说?
静悟师太也不在意,只是又叹息了一声才慢慢地道:“有因有果,由果寻因,娘娘执念太深不是好事,早前贫尼劝娘娘放下尘世过往,只是娘娘一味敷衍,并不曾将贫尼的话听入耳中,今日心魔已出,娘娘该好自为之才是。佛曰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我们今日之果,彼时他日种下的因,娘娘眼中恨火丛生只是因为心中放不下罢了,先帝已薨,娘娘当是节哀而平心静,不该由魔入心,只能凭白毁了自己罢了。”
董元太妃冷笑一声:“师太可是让我放下仇恨?”
“贫尼正是此意。”静悟师太点了点头。
“师太如何让我放下心中仇恨?”董元太妃终于转回了头,只是身子依旧跪在团蒲上,却是生生将头扭了过去,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嘴角咧着的笑容竟似暗夜修罗,“出家为尼么?”
静悟师太顿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虽然娘娘是被贬入业德庵,但身在佛门,不管青丝是否已断,都与入门不差,为尼为僧看得不是头发,看得是心,若心如止水,则带发亦是如尼,若心有红尘,就算落发,亦是施主……”
董元哧笑了一声:“师太是在说我心有红尘吗?”
“娘娘何曾断过。”静悟师太淡淡地道。
“那要如何……放下这心中的红尘?”董元失笑了一下,“我何尝活的不苦,先帝弃我于此,当初海誓山盟皆成烟云被他渐渐淡忘,重新宠爱那个贱人,我心中的恨何人可知?那是我最爱的男人啊……却投入了别人的怀抱……可那个女人并不爱他,她只爱他的权势,他的地位,哪里比得上我?!为什么我一片深情,他却看不见?!”
看着泪落如珠的董元太妃,静悟师太微微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什么,只觉得胸口一疼,静悟师太缓缓低下头,看着胸前闪着寒光的长剑,瞪大了眼睛。
“你的话,真的太多了……”她身后,一道轻柔阴魅的声音如鬼魅一般静静地响起,静悟师太恢复了初时的平静,颤抖着双手想要合十,却终是没有碰到一起,颓然地放下了手臂,闭上了那双睿智而清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