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易主,一时间武装齐全的士兵几乎占满了整个都城,各家商铺纷纷关门,老百姓亦是闭门不出,不敢上街。
古老的青石小道弥漫着一股紧张的味道,一队士兵排列整齐地跑过街道,在菜市口矗立的布告栏上贴上了一张宣纸,眉目如画的面容被描绘的很细致,灵动的双眼带着一股温婉的笑意,似乎俯瞰着众生。
“你还有你!留在这里看守,其他人跟我走!”带队的侍卫一挥手,两名士兵急速出列站在布告栏两侧,剩下的人依旧队列整齐,除去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了。
“开门!”士兵们奉带队侍卫之名,手里拿着画纸,沿着街道挨家挨户地敲门,将画纸递给探出头来的老百姓,“这个人见过没?”
出来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妪,眯着眼睛细细地盯着画像研究了一番后皱起眉摇了摇头:“回君爷的话,老婆子从没见过……”
那士兵似是有些不耐烦,微微推开老妇人进了屋子,左右扫视了一圈,见床上躺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旁边做了一个哭红了眼睛的孩子,只是那女子面色似乎很是惨白,皱眉,士兵上前凑了凑,身后的老妇人赶忙拦住,陪笑着道:“军爷……这是我家姑娘,染了病,这会怕是……”
陪着笑脸的老妇人虽强撑着笑容,但眼眶里的泪珠却婆娑娑地落了下来,那士兵看着老妇人凄迷的模样,心中亦是有些难过,伸手摸进怀中,将一个小小的钱袋子拿了出来,递给老妇人,看着她诧异的目光,脸色有些红。他是上过战场的,身边死过战友,死过敌人,对死人,他见得多了,如今床上躺着的姑娘鼻尖都已经皱了,怕是死了有段时间了,只是这老妇人一看便是家徒四壁,又赶上街上戒严,才不能出丧,也是个可怜人……
“好好安葬吧,老婆婆,人死不能复生,您还是节哀吧。”士兵黝黑的脸庞露出一些哀伤,扫了一眼床上看起来有些呆呆傻傻的孩子,叹了口气,如今这一大家子怕是只剩下这祖孙二人了,一咬牙,士兵将怀中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那是他存着准备寄给家里的军饷,白花花三两碎银子全给了老婆婆,看着老人家一时反应不过来的脸,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直到门口传来吱呀一声,屋内紧张地气氛才轰地一下泄了出去,那老妇人佝偻的背部慢慢地挺直,回身望了一眼床上看着她无声哭泣的孩子,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快步走向床边将孩子搂紧了怀里:“宇儿……不要怕,小姨会保护你的……”
明朗的声音分明是个少女,却长了满脸的褶子花白的头发,赫然便是易了容的薛如意。楚奕宇在她怀中缩了缩脑袋,不断地耸动着肩膀,一只小手却死死的抓住床上已没了气息的薛如归,怎么都不肯松手。
“吧嗒——”
一颗小小的石头从窗户中落进了屋内,薛如意猛地一惊,一个鲤鱼打挺将楚奕宇护在了身后,一双警惕的双眼死死地看着空无一人的窗外,许久,直到一双满是鲜血的手慢慢地伸进了窗口,死死地扒住窗棂,那手的主人似乎受了重伤,直看到他双手青筋暴起,用了很大的力道才慢慢地撑起身子,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来。
“严峰?!”薛如意大惊,从床上站起来跑到窗前,吃力地将严峰拉进了屋子,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心中焦急,如今屋内的四个人中,死的死,伤的伤,唯一完好无损的两个人一个是孩子,一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然,外有追兵,楚奕譞已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她要如何出去?!
“表小姐……”严峰撑着身子想要给薛如意跪下行礼,却被薛如意一把托住了,按到窗前的凳子上坐好,撸了袖子就要给他检查。
严峰的伤势虽然有些重,却并不是致命伤,薛如意给他包扎之后,微微抿了唇:“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何你没陪在表姐身边?!”
严峰哽咽:“属下,属下是奉了太后的命令跟踪冯清远的……可没料到他身边竟有高手相护!”
薛如意深深地叹了口气,才明白,薛如归那是支开了严峰,她想必已有赴死的准备,才会大材小用让严峰去跟踪人,却没料到,那冯清远不是善与之辈,竟是让严峰吃了暗亏。
薛如意微微睁开眼,看着严峰道:“你……可有把握出城?我知道,你现在有伤在身,但情况危急,我们等不了了……”
严峰严峻了面庞,看着薛如意,又扫了一眼床上毫无声息的薛如归,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透明起来,似乎连呼吸都有些微弱了。
许久,严峰才点了点头,声音轻若蚊蝇,却依旧坚定:“虽没有十成把握……但我拼死也要护好表小姐和皇上……”
薛如意微微敛下了眼睫,顿了一下,才道:“我会引开他们的视线,我要你带宇儿离开,越远越好,拿着这个……”
薛如意将衣袋上的九龙玉佩取下递给严峰:“拿着它,去明唐找太子李玄,就说,明大故人薛氏有求。”
严峰诧异地看着薛如意,眼眸中翻滚着复杂的情愫,苍白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表小姐不走么?!”
薛如意微微摇了摇头:“我与你们一起,谁都走不了……你带着宇儿,越快出城越好,晚了……我怕我们谁都出不去了。”
严峰狠狠地闭了眼,点了点头,随后,目光不舍而凄迷地望向床上的薛如归,泪瞬间涌上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