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儿先道:“还是姐姐厉害,先胜了一局。”
红袖微笑着摇摇头,不是她厉害,而是这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若要他们归回的消息传到蜀疆,再到有人设计好一切来暗害他们,时间显然是很仓促,久行必怠,气势上先输了几分,又有安伯在她们左右,以那军师之智,必不会千里迢迢来费力做这无用功来,所以她才敢夸下这口,说这几个城镇都不会有人下毒的话。
几人才刚刚动筷,小二送来为大家打满的水壶,兰儿只喝了一口,看看水壶,忽然哇地一声全吐出来,又把水壶中的水尽数倒进一个空碗之中,气道:“什么鬼店!给人拿这么糟的水来!还不快去换好的呢!”
大家一看,只见那碗里的水泛着浑黄,仿佛加了颜料一般,都把自己的水壶打开,倒出来一看,和兰儿的水一般无二,不觉也都是一怒。
铁娃顿时站起身,扯过那小二,骂道:“他娘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拿这些污浊的水来打发你大爷们,咱们是那付不起钱的人是怎么的!老子先打死了你,再把你这狗店砸碎罢了!”那拳头攥得绷紧,如钢似铁,就要挥上来打他。
“铁娃,不要莽撞。”程风沉声喝住他,那小二见遇到这群如狼似虎的家伙,早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地说道:“大爷休怪,众位大爷姑娘们万勿恼怒,不是小的不给大爷们上好水,实在是小的也无能为力,这水古怪,从今晨开始就这样浑浊不堪,想是上游被污染了,也说不定,小的刚才在后面,已经给大家的水过滤了几遍,这颜色可是已经淡了许多的了,若大爷们不信,可上后面去一看便知,小的不敢说谎。”
看那小二颤抖的样子,额头上都冒出冷汗来,可知不是说谎,都面面相觑。
水中一股浑黄,过滤了几遍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原来的水有多么肮脏。
红袖皱眉,忽然问小二道:“小二,你且别怕,我问你,沿此路直上的几个城镇,都是要吃这水么?”
小二忙点头道:“这附近大大小小二十余个村镇,吃的都是从这天公湾一脉流下的河水,这河水有它古怪的性子,刚打来时,往往都是清冽甘甜的,做菜菜醇,做饭饭香,可一旦存放几个时辰,它就慢慢变了有些酸腐的味道,是以谁家都是现吃现打,没有存余,这水常年如此,百姓也不知何解,因为它像天公一样爱变脸,水源又是弯弯曲曲的一条河,百姓们都把叫它天公湾。”
红袖点点头:“既然往常都是清冽甘甜的,怎么突然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的也不知道,村民谁也不知出了什么状况,平常村民都是早晨去打水,可用一个上午,中午打水,用一个晚上,这湾水从今晨开始就突然浑浊起来,和往常大不一样,百姓为了生活,也不得不打来吃,因此上才得罪了各位,还请各位大爷姑娘们别恼小的。”
铁娃这才松开了手,红袖忽然想到和安伯在市集说话的时候,旁边有几个走过的担水的百姓,那桶中也的确是这样浑浊的水,只是她当时没有太过注意,现在想想,小二的话也并无虚假,不仅陷入沉思之中。
安伯把水放到鼻子边,皱眉道:“倒是没有毒,想吃到肚中去也吃不死人,只是这颜色……”
兰儿跺脚说道:“这样的水,便是渴死了我,我也是喝不下的。”
小二说道:“姑娘大爷们都是福贵身子,自然,自然不爱吃这水,可不是小的我多言,我们城镇或许还好些,上面只怕更不堪入目呢。”
“放你娘的屁!你又没到上面去,你怎么知道的?”同桌另外一个程门壮汉怒道,小二赔笑着点头道是,垂首退后,不敢再言。那汉子又对程风几人说道:“大哥,咱们到下一个镇子,再找好酒家来吃喝吧。”
水是浑的,这些饭菜自然也都有这脏兮兮的水,大家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不免都失去了胃口,红袖心中忧虑,水是从高处流下的,这里尚且这样,上面又能好到哪里去,便小声劝说道:“大家多少吃喝一些,我只怕真像小二所言,再走下去,也是一样的,大家若执意不吃,身体只怕受不了。”
可即使这样,大家看那水的颜色,谁还吃得下?便都纷纷撂下筷子,慕容寂付给小二一点银子,众人暂时忍耐着饥饿,期待前面的城镇有些像样的饭食,一行人呼呼啦啦又走出了小店,饭菜只是略略动了几筷。
一路大家少言寡语,木然前行,都是各自叫运气不好,心情也都有些不佳。
红袖心中却又有另一番猜测,沿途城镇既然都是吃这水的,道路蜿蜒直上,又是不短的路途,若是在水流高处向这河中加入一点东西,不须多长时间,只怕这被染的河水就会流过这无数村庄城镇了。
天公湾她也早有听说,水流湍急,起始之源本是一块荒山瀑流,无缘无故绝不应该被污染,这念头一生,她忽然间觉得所经历的这些并不都是偶然,倒像是一切都是谁刻意而为的一般。
仿佛把自己当成了对手,揣测着他的想法:程门能人辈出,若是动粗,他是占不到便宜的,除非人多势众,又太过招摇,容易暴露身份,倒惹上麻烦;若是下毒,有安伯在,他可未必能讨到便宜,左也不好,右也不好,莫不如在这无声的水中做文章,可是上天赐来的一个以逸待劳的好法子。
他们算定大家宁可饿着肚子,也不会愿意吃那脏兮兮的东西,湾水之性难以存放,他们并不能讨到干净的水来喝,再向下走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不吃?不吃就再走罢了,再走还是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