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们现在,正在一步一步,走近人家的圈套里,也未为可知。
时至正午,太阳已经走到众人的头顶上方,日光浓郁,让人昏昏沉沉,口干舌燥,兰儿最先受不住了,她早已把自己的水喝了个精光,又把红袖的那份也喝掉了,还是口渴,便先嚷着不受用,众人无奈,况各人的水壶也见了底,便决定,到了前边的小庄子,先找个小店,些须喝一些水,略进些吃食再走。
因为有警醒在心,安伯早准备了银针,以防到了前面的镇子,有人在暗地里在大家的酒水之中下毒,有他在,相信不会有人能够在他眼皮底下下毒,毕竟能逃过他法眼的人,这世间实在是少之又少。
黄梅镇是一个小小的镇子,只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热闹纷繁的场景不亚于一般的小型城镇,几个人进了庄子,在路中心策马慢行,只见四周左右杂耍的,吆喝的,买卖的,吵吵闹闹,纷纷攘攘,人来人往交错如织,倒也有一番繁华。
红袖这里正和安伯说起往事,说到上次那个在郯国城门口用毒饼把守卫官兵都毒倒的事情,不知何解,安伯只是哈哈一笑,说道:“这也不算什么,饼中便是都有毒药,也不是不可,只是她早别人一步,先吃了解药,即使后来又吃掉那毒物,也毒不死她的。至于你说那饼子清香扑鼻,迷人心智,必然是她早已于其中放了一些迷药,这些招数,可是老夫当初闯江湖的时候,用惯了的,不足一提,不足一提!”
安伯言语间表现出浓郁的轻蔑之情,一副大不以为然的样子,而见他随后又嘱托众人一会儿须不要大意,无论一应吃喝,须得要他查验过了方可进食,众人都点头答应,红袖心中又暗暗笑起来,看来,安伯也并非是一个麻痹大意的人,因又问道:“安伯,你认为我们待会的吃食中会有人下毒的么?”
“那是自然。”安伯说道:“何止饮食,你便看我们身边这些糕饼水果,老夫打眼一看,有毒没毒,便能猜个大概。”
兰儿插进来问道:“若照安伯你所言,你认为有毒的,我们没有去买去吃,让别人吃了去,岂不是百姓也都会被无意中毒死了?那下毒之人也就算不得高明了。”
“不然,不然。”安伯摇头晃脑说道:“若真是高明之人,总能避过那些无辜的人,毒到他毒到的人,比如同样的一块饼子,别人吃了没毒,偏生你吃了就有毒,就算是从一个最无知的稚童手中拿过一块她已经啃了一半的饼子,你以为是安全的,那剩下的另一半,就恰恰有剧毒隐藏在其中,你可是半点也看不出来的,这才是下毒的至高境界呐。”
众人都点头感叹地笑道:“有道理,我们可要不小心着些。”
安伯说的话,红袖觉得并非无道理,她也从未怀疑过安伯的实力,只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对他们下毒的情况下,如果没有,那么一切就不过是他们庸人自扰,草木皆兵了。
红袖发现安伯说出这些话之后,大家眼中似乎凭空多了无数敌人,那卖菜的老汉,吱吱嘎嘎推过的车子,叫卖糕饼的小摊,甚至于满身是汗,临着一桶水过去的中年妇女,在她们眼中似乎都成了可疑的人物,这样如履薄冰,实在是太没必要的事。
所以红袖不一刻,忽然笑道:“安伯,你说这身边食物中都有毒,我却说这些都没有毒,不仅仅如此,我还敢说,接连这几个小村镇,我们都不必担心他人会在我们食物中下毒。你若不信,我们打赌如何?”
大家眼光诧异起来,慕容寂忙问道:“这是为什么?红袖姑娘刚刚还说过我们此行凶险,难不成他们又不想害我们了?要让我们安安全全地到达蜀疆么?”
红袖微微一笑,只是摇头说道:“正如安伯所说,真正的高明之人,若要害你,必定是掩藏于你想不到之处,我们都以为一粥一食中必有诡异,这是每一个平凡人的常理心思,正是大家都这么想,所以,我们的想法就是错误的,我们的担心会贯穿这途中所经的许多个城镇,其实这几个城镇我们一定都会安全无恙,等到我们都放松警惕了,危险的时候也就到了,所以,我才要和安伯打个赌呢。”
众人半信半疑,抬眼间,面前已经是一家小饭馆,这十余人的一列长队都下马进屋,呜呜喳喳,围坐了两个桌子,各叫了几个简单的小菜,吩咐小二把各人的水壶都装满水,安伯先冲红袖一笑,像是再说:姑娘,休要说大话,看一会儿我拆穿你,又待如何。拿着他自制的银针,挨个识辨,末了,眉头微微一皱,纳闷道:“果真无毒?待我再尝尝。”
“安伯小心。”兰儿忙娇声软语拦他,慕容寂笑道:“你这成天在庄子里,也是安伯看着你长大的,怎么倒不知道他的本事了?就算有毒,除非那是举世罕见的毒物,否则又怎么能把他如何,快坐回去罢了。”别人都笑了,兰儿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见安伯先行拿着筷子,伸进菜种去,捡那中心进了味道的,放在口中尝一尝,可是慕容寂刚才说的那话,这个试验可是谁都不敢做的,若那菜中果真有毒,这时早把个普通人毒死了,安伯却丝毫不为所惧,众人看他略动了几样菜,脸色不变,呼吸平稳,都笑道:“安伯,可是果真无毒?”
其实银针足以说明问题,可是安伯只是有些不相信红袖会赢了这场打赌,他人虽年迈,骨子里却颇有些孩子心肠,大家心知肚明,也不明说,这会见他终于服气,倒还兀自说道:“这是侥幸,到下一个城镇再看吧,到时候你必输的——我可不信他们这一路就不做手脚。”大家都哈哈一笑作罢,各自那起杯盏筷子,准备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