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忽然想起也是在程门,也是她受了伤,也是程风这样一口一口为她吹着药,喂她服用——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次她是昏迷的,而这次能够亲眼见到这一切,还记得,当时是自己受了毒箭,也是他为自己疗伤逼毒……
想到他为自己疗伤的场景,自己全身尽裸,竟全被他看去……她忽然满面发烫,忙把目光向四周躲闪了去。
但这时她又突然发现,这屋子中的陈设几乎和她上次住的一模一样,不由得一愣,静静回思,越发觉得这些摆设并不是无意而为,心内某个角落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秀目慢慢流转到他的脸上:想不到他一个血性汉子,骨子里竟然还有这般多情。
程风没有看到她的脸红,也不知道她细腻的心思,吹凉了药,喂到她唇边,红袖喝了,很苦,勉强咽下去,舌尖伸出来吸气,娇俏的模样,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韵致,看得程风心中又是一漾。
连喂两口,红袖皱着眉头喝下去了,第三口说什么也不喝。
程风佯装生气:“张嘴。”
红袖一愣,撅嘴道:“不张。”
程风挑眉:“你听不听话?”
红袖看天,把身子缩在被子里,摇头晃脑,细语道:“军师不听话,你能奈我何。”
程风暗暗一笑,道:“你军师再大,须大不过我去,你不张嘴,我自然有办法制服你。”说完,他忽然自己喝了一口药汁,还没等红袖反应过来,他的胸膛早已经压了过来,以自己的口,对着红袖的口,直到把口中的药汁都尽数喂给她,犹贪恋她软温细嫩的唇,不想离开。
瞬间,两人的脸又近在咫尺,尽享这旖旎的气氛,程风的手背,轻轻摸着她光滑的桃腮,轻轻地叫了一声:“红袖。”又叫了一声:“红袖。”过了好半天,才用更轻的声音说了一句:“红袖,你是我的毒。”
程风的目光痴迷眷恋,好久才恢复过来,他这是怎么了,他自己也不清楚,忙坐起身子,笑道:“还苦不苦了?”
红袖慌忙摇摇头,自己端过药碗,忍着味道,大口喝起来。
她眉毛皱着,不知为何,心却暖暖的。
喝得太急,又突然咳嗽起来。
这一咳嗽,牵动了身后的伤疤,红袖刚呼完苦,又嚷着痛。
很自然的撒娇的声调,悄无声息的流露出来,她自己都毫无察觉。
程风有些愠怒,在她心里,红袖已经是他的,是他程风的,想到红袖如此娇嫩的身躯,竟然还有好长的时间要笼罩在鞭伤的折磨之中,心中便大不痛快,虽说杀了那左大人,但归根求底,红袖的伤到底是拜那郯国狗皇帝所赐,他把药碗重重向桌上一摔,药水淋漓洒将出来,愤恨地说道:“兄弟们说的不无道理,那狗皇帝无道昏庸,倒真该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见识一下程门的厉害。”
红袖心内一惊,知道这话定然是因为自己而起,忙说道:“万万不可。”
程风眉毛一皱:“怎么,那昏君把你害到如此地步,你还要替他说话?”
红袖摇摇头:“我非为他说话,而是不愿意让你为了我去冒险,做不应该做的事。”
“这又算得了什么冒险。”程风别过手去,走到窗前,忽然哂笑道:“不过是一个败国之君,要是我,早就将他碎尸万段,哪还容得来他在郯国继续呼风唤雨,打着臣国奴国的招牌又能怎样,彰显蜀疆的大公无私么?真不知道爹爹是怎么想的。”
红袖略略思索,微笑道:“自古君臣有别,这毕竟是蜀疆君王的决定,便你是世子,也不能强迫他的思想,除非,你自己当了君王,到那个时候,又另当别论。”
程风不语。
“况且你现在身在郯国,并不在蜀疆,已经不能完全把握别人的一举一动,安知你爹爹的决定,就不是缘于别人的建议呢。”
“别人的建议?”程风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红袖:“你想说什么?”
红袖正色道:“你对国家功不可没,这是不假,你的功劳,如今几乎已经远远超过那些可以和你匹敌,和你争夺皇位的人,对于他们来说,你是一个很大的竞争对手,现在郯国已经沦为臣国,你昔日那些光热只怕已经燃烧殆尽,如今你继续留下在郯国,已经不能为将来的皇位争功再加什么筹码,这却正是别人建功的好机会。”
程风回过头,看她:“说下去。”
“所谓物极必反,久不进,则退。你是一个重义气轻功名的人,别人却并不是这么想,暗中或许早有了些手段和算计,如今你既不能争功,若无过还好,若有了过错,相信必然有那些有心人,第一时间看到,上报皇帝,想他郯国皇帝无论如何昏庸,都不干你事,可是你若真的把他怎么样,就是亵渎皇命,对你是百害而无一利,到时候你又不能分辩,凭那些有心人添油加醋给你说去,你不但过往功绩没有,还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论理……”红袖忽然低下头去,小声地说:“你今天救我,就实属不该,更何况,是这么大张旗鼓地闹法场……”
程风一怔,随即笑着走过来,说道:“你故思乱想些什么,我相信我爹爹还不至于糊涂到这种地步,连黑白都分不清了……”他忽然又妖异地看着红袖:“不过,我总觉得,你今天说出这些话来,似乎意有所指。”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红袖干脆开诚布公说道:“程风,我其实早就想说了,我觉得……你现在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