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轻抚白马,眼睛飘到二夫人两人处,心里叹道:事以至此,天意难违,我的能力也不过到此了。
二夫人要紫烟去,紫烟哪里肯:“娘,还是你去,紫烟留下。”
两人相互推脱,官兵私下面面相觑,红袖不禁大惊,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坏事!
正要出面,却听二夫人啪地给了紫烟一个巴掌。
她疾言厉色的训斥道:“紫烟,难道,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紫烟捂着脸,不觉间,泪水滚滚而下:“娘……”
她忽然跪倒在二夫人身边,抱着她的腿大哭:“娘,我如何能去,我不能去呀……”
二夫人忍住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温声说道:“娘知道,你是因为那嫪管家从小看着你长大,比别人更疼你一些,你心里不舍,不愿前去认他,可如今我们已经是这等境遇,哪还顾得了那么多?现在,凡事要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你此番前去,立下这功,官爷们高兴,少不得给你我安排个好去处,这比什么都强,你这孩子休要再犯糊涂。”
二夫人将我们已经是这等境遇,哪还顾得了那么多说地尤重,握着紫烟的手更是紧了一紧,一个官兵笑道:“夫人这话明白,早有这番想头,刚才也少顿好打!”
紫烟一听,倍觉心酸,此去万一逃掉,二夫人就是罪上加罪,又有多少苦要承受?山高路远,母女二人必定再难相见了,她只是哭个不住,只是跪着不动……
二夫人目光一冷,退后两步,挨着粗壮的柱子,说道:“好,你果真这么糊涂,为了那管家,宁愿连娘的出路都不顾,那,我就一头碰死在这里!让你也如愿!”说完,她果真就要向那柱子撞去。
“不要!”紫烟向前跪行几步,哑着嗓子哭道:“娘,我去,我去……”
“我去……”
红袖心内也凄凉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艰难地忍了回去,她知道,这拖延的时间已经成了毒,越拖延,她们的计划就越是危险,定了定神,马上冲着胡子腻声一喊:“官爷,快点嘛,叫人等地好心焦!”
胡子也失去了耐性:“又不是让你去认老子爹,不过是个管家,怎么就这么多不肯?”强拉着紫烟起身走了。
紫烟一步步离开,二夫人的心仿佛被抽走了一块,她带着枷,踉跄着脚步,跟在几人后面流泪祈求道:“官爷,且让我跟一段,再劝劝她吧。”
胖官兵一把扯回二夫人,道:“不用劝,你在我们手里,她自然知道怎么办。”
紫烟已经身不由己,坐在马上,回头哭着,心内针扎般痛楚,想叫出一个娘字,谁知发出的都是嘶哑的声调,她还是回头喊着,一声又一声,最后干脆伏在马上——
只是一个动作,却定格成人世间最苍凉的一句永别。
二夫人送别不成,偎依在斑驳的柱子上,一点点,望着几人越走越远,旧的泪被风干了,新的泪又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直到已经看不清紫烟的身影,她也似乎抽空了身体的所有气力,软软地,靠着柱子倒下去。
风吹过她蓬乱的头发,此刻的她,宛如一个凄凉孤寂的老妪。
紫烟……
她心底喊着。
紫烟,你要为娘保重……
两匹马,三个人,自南向北疾驰。
红袖独乘一骑马,胡子官兵和紫烟同乘一骑。
便是红袖多么妖娆万分,使劲解数,胡子还是没有和她同乘一马,也不许她和紫烟一马,红袖看得出,胡子对她路途中种种妩媚,娇痴,和引逗早已经心痒难骚,眼睛更是恨不得长在她的身上,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心底的戒心会轻易因此除去,也绝不意味着他毫无原则。
看来,她只能另为紫烟谋划脱身之计。
两个时辰之后,遥遥地,前方已经出现了几个岔路口。
红袖谎言中繁华的燕癸小城已经依稀可见。
红袖早就说服了胡子为紫烟褪掉手脚燎链和枷锁,她的理由是,紫烟这一身犯人打扮,必然引起小城人的关注,嫪爷是个敏感多疑的人,稍有风吹草动,早跑没影子了。胡子也感有理,就听从了她。
未免进入深城,计划败露,红袖佯装乏累,要在城口找家小酒庄略作休息,胡子却一心要先抓钦犯,红袖卖娇卖痴,假装嗔怒官兵不懂得怜香惜玉,更是官爷长,官爷短一阵软磨硬泡,那胡子此生何曾经历过这等巧语温存,实在被磨不过,转念一想,紫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就略作休息,严加看视,她还能飞了不成。便又一次依从了红袖。
城口买卖稀薄,不过略摆几个糕饼果摊,酒庄的生意却还好,皆因这里是附近唯一一家小酒庄,又临近路口,占尽了地利之便,往来各方的人,有时免不得要在这里歇脚,进些吃食再上路。
几人栓马走进酒庄,早有殷勤的小二迎上来,这是一方小二层的店面,小巧别致,下层散座,七八个桌子而已,因是刚过饭时,客人并不多,楼下稀稀拉拉的人,楼上也不过两三桌,因为人少,所以显得有些旷静,红袖几人刚刚走进屋内不久,正听得楼上客人嘻哈一阵爆笑,一个人语无伦次地大说着:“附近的……姑娘,哪个我……看……看得上,要说漂亮,嘿嘿,还得说暮江城……”
胡子官兵还对红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知是笑红袖被人贬了下去,还是笑这人口出狂言,未遇真金,红袖假意哼了一声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