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夫人的吩咐,她派去的丫鬟在这几日时刻关注着红袖的一举一动,并细细向她汇报,红袖的表现让大夫人很满意,这代表,她已经妥协。
这个结局,很好,也在她意料之中。
对红袖过于关心,和过于提防,她其实都是不屑的,她始终相信:即便红袖有七十二变,也终难逃出她的掌心。
她才是掌控红袖命运的人。
两顶装扮华贵的粉红色轿子,在闹市上蠕蠕前进。
红袖和含玉坐在前面的轿子里。
含玉的手心已经全都是汗,不时看看红袖,她的表情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含玉知道,她也一定很紧张。
“小姐……”
“嘘!”红袖悄悄指了指外面,小声说道:“含玉,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
含玉点点头:“可是小姐,我们有那些玉佩珍珠已经足够了,又带这些东西做什么,很沉的。”
红袖拍拍她的手背,若无其事地掀了一下轿帘,轿子走得很慢,难得出一次门,大夫人的两个眼线不做轿子,像是两只雀,在路两旁比赛买着胭脂水粉并各种稀奇玩意儿,争论不休——自然是红袖暗中给的她们钱,她们还以为红袖是有意讨好她们的,红袖淡淡一笑,可怜可叹的丫鬟,我要对不住你们了。
红袖回过头来,在含玉肩膀轻声耳语几句,后者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可是……这样真的行吗?”
“待会你照我说的做,一定没事的。”她语气沉着,山一样冷静,含玉不得不相信她。
红袖打开一个帘缝,命令轿夫快着些赶路,轿夫不敢怠慢,速度明显提起来了,含玉听见,哪两只叽叽喳喳的雀,渐渐落在了后面。
古香茶楼巨大的牌子,在秋末冬初的阳光下闪着点点金光,晃荡着,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轿夫放下了轿子,照例垂头退到了一边,婆子们走上前掀开轿帘子:“小姐,到啦!”
红袖和含玉的出现惹来一小阵骚动,他们一年到头难得看到几次大宅院的小姐,又是这等的气派,样貌,且是单独出来的,一小群百姓驻足围观,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着,乞丐们没有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穿梭在人群中,乞讨着吃食,期待某位驻足的人中大发善心,赏个一文半文。
红袖保持着一个小姐应该有的端庄优雅的仪态,至少在这个时候是的,她笑着,在喧闹的街市上,在刚刚下轿的那一刻,她脸上笑着,却在含玉耳边小声说:“含玉,把钱给我!快!”
含玉脑子轰鸣,手已经发抖,但她的动作很快。
包着一大堆铜钱的手帕,顷刻间就被红袖解开了结。
下一秒,红袖利落地大抓一把铜钱,用力对着人群扬了下去。
连抓了三大把,几百个铜钱,坠落在地上,发出奇异而清脆的声音。
比铜钱落在地上声音更大的,是人们的哄叫声。
甚至不需要大脑来反应,乞丐和群众全凭本能一哄而上,捡到的觉得还可以捡到更多,没有得到的就到别人手里去抢,挨挤声,践踏声,哭爹喊娘声……整个大街顷刻间乱了套,仅仅因为这几百个铜钱!
也仅仅是瞬间的事。
“含玉,快跑!”
红袖抓着含玉的手,这是一个机会,难得的机会,燥乱的人群把她和将军府的人隔断了,她们要利用这个机会逃出生天,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慌乱的心跳声和脚步声,当她们跑到街头拐角的时候,才听到将军府的一个婆子忽然失声大叫起来:“不好啦,她们,她们跑了呀!”
两日之后,郯国,凤城。
两个男子正故作悠闲地在凤城的街市上一家家寻找着中意的客栈。
走在前面的男子一身贵族少爷的装扮,步态潇洒闲逸,虽然不饰张扬,仍难掩通身的气派,一身纯白的冬袍,发盘至顶心束住,落下两段悠悠的飘带,他身边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蓝青色衣衫的下人,脸色微微发红,总是时不时地低着头。
两人虽然神态不一,可有个共同的特点,都长着一张娇俏俊美的脸蛋,水灵灵扑闪的大眼睛。
“玉儿,你要自然点呀。”红袖翻了翻小摊上的字画,貌似无意地在她耳边轻语道。
“小姐,我……”
红袖忙看她一眼。
“少,少爷,这身衣服,我穿着实在是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怪怪的……”
红袖从上到下看她一遍,轻笑道:“谁让你给自己买了一身管家的衣服,含玉,是不是你脑子里对管家还是有怨恨,所以自己也要当一回管家,借此出出气呢?”似乎是有意缓解含玉的紧张,红袖故意和她玩笑起来“可是,你见的哪个少爷出门不带小厮,只带管家逛的?”
红袖的轻松果然感染了含玉,她的脸一红,随即不服气地笑道:“就算我不会打扮自己,可是,我给少爷置办的行头可都是一流的,看你,活脱脱是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了,待会儿呀,还指不定迷倒多少姑娘呢。”
“你还好意思说!”红袖忍俊不禁,把藏在袖子里的折扇拿出来:“你给我买这个做什么?大冷天的!想冻死我不成?这可真是一流的装扮呢!”
含玉看到折扇,呀地轻声一叫,两人都禁不住笑起来,不一会,红袖才郑重地轻拍含玉的肩,小声说道:“含玉,现在将军府和柳家的人一定大张旗鼓地找我们,虽然我们已经逃到了凤城,到底还是郯国的地盘,仍然是不安全的,我们只有打扮成这样,才能暂时掩人耳目,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少爷,你就是我的跟班,那些小女儿姿态可要收起来,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