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竟然有这样神奇的一段,属于她的天空一碧千里,她永远都看不够。
很想心情就在这里止步,一直都这样晴朗下去。
一直晴朗下去,长不大,多好。
子若和剑南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定在第二年的冬天。
大夫人第一个就排除了有武官天资的谨书,不知是不是潜意识中,有对自己的生活失望的原因在,她在若鸿和剑南中间着实费了些脑筋,可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更喜欢有儒雅气质的剑南,有前途,子若也不会受欺负的。
一切似乎变得顺理成章,端王府那边自然是没有什么说的,两家择了吉日良辰,就这样把婚事定准了,如果不是端王府有一个老祖宗归西,要守三年的家孝,时间还会再提前的,或许就是今年。
消息传到红袖耳边的时候,她正在专心致志地绣着扇面,针尖忽然扎到细嫩的手指,一个血珠盈盈冒出来,含玉吓了一跳,吹着气,问疼不疼,红袖摇摇头,她没有感觉,含玉忙着给她包扎,打量着她,抿着嘴笑了:“还说不疼,眼泪可要掉下来了呢。”
善解人意的含玉,第一次猜错红袖的心事。
她的手一点都不痛,手上的痛已经没有感觉,她说的是真的。
可是,谁又能知道红袖的心事呢?
这世界总是有很多交错的路,他们来自不同的遥远的地方,不过是一个交点,之后又各自向更遥远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记忆只是那一个交点——注定了有缘无分。
她,和剑南,注定了有缘无分。
红袖曾在和剑南第一次见面后不久,在紧挨着碎星阁的角落偷偷种下了几朵紫鸢花,弱不禁风的花瓣,瑟缩地开放着,倾听了红袖无数不能告人的心事,红袖在夕阳的残影里最后一次来看它,却发现它紫红色细小的花瓣无力地垂在地上,早已经枯萎了,红袖把花茎扶起来,她又软软地倒下——紫鸢花承担了太多她的心事,等不及她最后一次的诉说。
结束了,红袖这样告诉自己,却不由自主流下泪来。
红袖用手指挖出一个洞,紫鸢的花骨葬进去,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掉进土里,她的心事,她最初的情感,在夕阳的残照里划下了句号,她只记得这一个永别的方式,这情景多么熟悉,像是某处阁楼渺茫的唱词,忽然穿越时光,反复而单调地又重响在她的耳畔……
便让奴将万种缠绵寄红叶
风为祭文
泪作雨
千般缱绻深埋土下……
莫嗟叹世事无常人情冷
终究是因果轮回,各自天涯……
花海中温暖的笑容慢慢模糊,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每个少女,一生总有一次姹紫嫣红的时段,一种扑朔迷离的的体会,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来。
或许经历了无数沧海桑田之后,曾经姹紫嫣红的颜色都已经变得苍白,心情再也不会为之悸动。
或许怀疑过那未必真的是爱,不过是爱情倒映在水中的幻影。
但心曾真切地为之痛过……
就算传言长了脚,红袖也只会知道那些最重要的,不太重要的事情,她注定了永远蒙在鼓里。
她知道子若定下了婚事,知道剑南和她的故事到此终止,但传言终究没有通天之能,她不知道剑南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作何反应。
剑南曾在那个下午怒气冲冲地跑到端王夫人面前:“不是看好了若鸿吗?怎么是我?”
端王夫人笑了:“我儿,难道你不高兴吗,子若可是个花朵一样的女孩——我们算高攀人家了呢。”
“我不稀罕高攀她!”剑南很是受辱,“您若是疼我,就毁了这门亲事,我不会娶她。”
“胡说!”端王夫人柳眉倒竖:“你是想气死我吗?作准了的事,怎么能轻易更改?”
剑南豁出去了,咬牙说道:“娘,孩儿跟您说了吧,我喜欢的是将军府的红袖,我不喜欢那个盛气凌人的子若!”
“我看你才是盛气凌人!”端王夫人叹口气:“我儿,这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将军府的红袖哪儿都好,为娘也很喜欢她,可是喜欢归喜欢,红袖的娘是贫寒人家的女儿,什么背景都没有,又是三夫人的女儿,怎么比得上子若?爹和娘都是为你的前程着想,你要理解我们的苦心。”
剑南依旧不为所动,端王夫人叹息一声,话语变得沉重而小心:“你爹现在有一项极大的亏空,正等着时机弥补,需要大夫人那边的帮忙——这可是关乎他前程的事!娘的话已经说尽,何轻何重,你自己权衡吧。”
屋子只剩下剑南自己。
有如霹雳的几句话!
一项极大的亏空,正等着时机弥补……
何轻何重,你自己权衡吧。
他的婚姻,和王爷的前程——朝廷的亏空,可是欺君之罪……
剑南站在深露浓重的长廊里,遥遥望着红袖第一次出现过的地方,那里漆黑一片,可是红袖的脸却依旧清晰,他不知红袖祭奠的是谁,但那一刻,他相信看到的不是一身骄纵傲慢之气的大家小姐,而是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子,仅是一面,就刻下了烙印。
只是有些遗憾,红袖可能永远都不能知道他的情感。
他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可是红袖是否知道他的心事?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已经不重要。
挣扎过,反抗过,可是这一刻,他决定不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