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匆匆赶来的千草正缓慢地停下了脚步。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樱爵殿将遍体鳞伤的诗小沫推开。
灵异师的唇角还有血迹。
而那个人——失踪好几天的樱爵殿,目光冰冷得让她觉得害怕。
千草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过现在这样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
她捂住自己的唇,仿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一切。
诗小沫突然发出一声微弱却痛苦的呻吟声,灵异师用无比痛恨的眼神盯着樱爵殿!
千草回过神来,连忙向着诗小沫跑去。樱爵殿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靠近诗小沫。他抓得好紧!千草下意识地看向了他,她的目光与他的交汇在一起。她的眼底盛满了震惊和痛苦。
“不要过去。”他冷声说道。
“放开我!”千草生气地对他吼道,眼底盛满了泪水。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不可以哭的,千草,不可以哭!
樱爵殿的唇缓缓动了一下,许久,他听见自己说:“千……”
“啪——”
千草狠狠地甩开了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大掌,怒不可遏地将他推到了一边:“看见受伤的人不仅不去救,还不让别人去救。你要我怎么相信你!难道真的被灵异师说中了什么,你是为了毁灭欺诈猎人才来黑鹭的吗?”
樱爵殿的眼瞳不可思议地放大!
千草并没有再看他,而是不顾一切地去扶遍体鳞伤的诗小沫。
零湮离愣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帮助千草。
面对千草的不信任,樱爵殿终于生气了!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冰冷得好像来自地狱!
“你说是就是吧!”他说着,愤怒地扬长而去——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怀疑我,但是千草你,怎么可以!
听见又快又急的脚步声,千草恍惚地看向那个绝尘而去的背影。她想要叫住他,但最终还是没有叫住他。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她觉得,她根本就追不上他,从来都没有追上过他。
想到这里,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零湮离的目光黯淡了一些:已经,太迟了吗?千草。
他的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心口很闷很痛。
——不管怎样,我都会相信殿的,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她曾经那样坚定不移地相信。
可是……
可是他就在她的面前伤了人。
她亲眼看见的事情,不可能会出错。
所以,她应该怎么办?
如果真的是她看错了,那他就解释啊!
可是她握着电话,已经好久了,他根本就没有打过来哪怕一次。响一次铃就好,响一次铃,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也好,她会相信他的啊!可是,可是为什么呢?什么都等不到……
“千草,你先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医院,零湮离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千草的身上,“找到他,然后再问他,好吗?”
“可是……”
面对千草的犹豫,零湮离宠溺地笑了一下,“千草不是说过,相信他的吗?”
他对她总是那么温柔,那么那么温柔。
“嗯!我相信!”她点头。
他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替她理顺粉色的发丝,目光温柔而坚定:“所以,打起精神来!”
她终于找到了一点动力,用力点了点头,对他说:“谢谢你,零!”
“笨蛋,不要对我说谢谢。”他轻声呢喃。
“嗯。”千草笑了一下,“那我走了。”
“嗯。”他这样答。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零湮离的目光一点点黯淡下来。
已经,太迟了吧……
他苦笑了一下。推门,走进了诗小沫的病房。
灵异师正坐在一旁,疲惫地垂着眼帘,仿佛在等待什么。
看见零湮离进来,他抬了抬头。
零湮离倒了一杯水,端到他的面前递给他,“你是她的亲人吗?”
“不,我并不认识她。”少年灵异师说道。
零湮离盯着他血红的左眼,点了一下头,“原来是这样啊。”
少年灵异师看着手中的水杯,压低了暗沉的声音,回忆道:“前不久她曾经找我占卜过,算到她今天会有此劫难,我来不及细想就赶过来了,果然,一切都应验了。”
零湮离点了一下头,仿佛很相信他说的话。
突然,他对少年灵异师开口道:“那么,能不能请灵异师再帮她占卜一下,她的家人在哪里。她的心脏和肺部都受到了剧烈的撞击,医疗费用的数目比预想中的要多很多,恐怕我并没有能力支付。但是,医院要求至少交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否则无法为她动手术。这件事,我也十分为难。”
“这……”似乎没有想到零湮离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灵异师诧异地看了零湮离一眼。
零湮离一脸诚恳地望着他,问道:“怎么了?有问题吗?您放心,占卜的费用,我还是可以支付的。”
“不……”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灵异师摇了摇头,答应道,“好的。”
“谢谢。”零湮离点了点头。
灵异师让零湮离退到一边。他不知在神神叨叨什么,过了大概十几分钟,灵异师终于收住了自己疲惫的左眼,看向零湮离道:“看到了,医疗的费用,大概半小时就会有人支付。”
“那么,太谢谢你了,我现在就取占卜费。请稍微等一下,你放心,我已经通知了警方,绝不会有人对你们不利。”
零湮离这么说的时候,灵异师的眼里突然掠过一丝震惊。但立刻,他又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半个小时之后——
手术费到账,诗小沫被推入手术室。
零湮离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灵异师已经失踪了。他淡然地笑了一下,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怎么样怎么样?”安羽赐兴致勃勃地从医院的手术室里跑了出来。
“全部骗回来了。”装扮成医院前台收银员的雾炫泪得意地笑了一下。
零湮离果然不愧是传说中斯琪国第一欺诈猎人。知道灵异师只是个欺诈师,就用了最简单也最致命的办法反击他。
故意为他灌输他绝对不可能逃出去的想法,并利用他的骗术回击他——
如果他无法替诗小沫算出她的亲人所在,那么无疑就承认了自己之前的占卜全都是故弄玄虚。
而零湮离又“不意间”提醒他,警方已经介入。除非医疗费到账,否则他绝对无法逃走。于是他只好将自己骗到的钱拿去顶“医疗费”,借此机会逃走。
也许灵异师一逃出去就会发现自己上了当,所谓的“警方”不过是刚才欧崎琛他们在窗外故弄玄虚而已。但是,骗回来的钱,他没有能力再骗回去了。因为,媒体也顺便报道了他的虚假灵力。
“那么,我和零现在去找殿的下落,麻烦你们把这些钱还给被骗的人。”卫织久对大家说道。
走出医院。
零湮离的目光捕捉到一抹嗜血的光,他突然停下脚步,对卫织久说:“我们分头找找看。”
卫织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马上就朝着左边的方向跑开了。而零湮离却依然站在原地,他一抬头便看到站在围墙上方的少年。
灵异欺诈师左眼的红光落在他冰冷的金色瞳孔上,零湮离的唇角勾勒出冷冷的弧线,“你居然还敢留下来。”
“你骗走了我这些天好不容易才赚到的钱,如果我这么甘心就离开,不是太随便了。”少年灵异师的唇角缓缓地上翘,勾出一丝冷邪的笑容,“从我手中骗到钱的人,至今为止只有两个。你是其中一个。”
“谢谢赞扬。”零湮离淡淡地说道。
“知道另一个是谁吗?”灵异欺诈师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继续说道,“另一个人,就是樱爵殿的父亲!就算一百句里有九十九句假话,至少还有一句是真的。樱爵殿的父亲是欺诈师,他也是欺诈师。他马上就会归来。属于欺诈猎人的季节,已经过去了!”
他这样说着,冷淡地笑了一声。纵身一跃,消失在了围墙另一边。
他离开时的最后一个眼神里含着异常笃定的光芒,好像正如他所预言的一样,这个世界,将会是欺诈师的天下。
樱爵殿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千草很没精神地托着下巴发呆,下课也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直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千草才意识到放学了。她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的怀抱。她恍惚地抬起头来,差点惊呆了。
“王……王老师。”意识到自己没有看错,千草的舌头开始打结。
王天逸看上去苍老了好多,头发也不知道被谁粘了口香糖,衣服被人剪得乱七八糟。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厚厚的玻璃眼镜碎得不成样子。
他眯缝了半天眼睛,才终于看清是千草。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他连忙惊叫着向后退去:“不要过来!求你不要再过来了。是我错了,都是我错了。我学狗叫,我……汪!汪汪汪!汪汪!”
看到他这副样子,千草的心口掠过一抹强烈的痛意。
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自己吗?
想到这里,千草觉得越发难受了。不管老师怎么后退,她还是连忙冲上去。过了好一会儿,千草终于追上了他。
见自己无路可退,他吓得抱住了自己的头。他猛地蹲在地上,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王老师……”千草的手指缓缓伸向王天逸的肩膀,想要安抚他的情绪。可是他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王老师,我不会伤害你的,王老师……请你相信我。”
听她说得那样诚恳,颤抖的男人缓缓放下双手,慢慢看向了千草认真的眼睛。仿佛在确定她是否真的可信。
“老师遇到什么困难了,可以告诉我吗?我会尽力帮助您的。”千草一再强调。
“我可以相信你吗?”他迟疑地呢喃,声音艰涩且干哑,仿佛许久都没有说过话。
“嗯!”终于说服了他,千草重重地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最终还是别过了视线,嘶哑着声音道:“你不要管我了。不然我会比现在更惨!”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