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看着渐渐消失在山道尽头的影子,无尘不自觉的握紧了衣袂下的手,掌中握有一串红紫相间的珠石。
他犹记得九离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相见不如怀念。可他却非常的不喜欢这个感觉,尤其是每次都要看着她离去。他不禁要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两个人才可以多些相聚少些分别。
舒了口气,他似乎总是自作多情的那一个。犹自黯然着,如今最重要的事是先寻回九鼎,而后再将诸方纷乱平息。而这,似乎就容不得他有闲暇去花前月下,谈情说爱。
忽闻脚步声靠近,不觉嘴角往下沉了沉,当真是阴魂不散。在那人还未靠上之际便已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徒留华丽的背影给来人欣赏。
南柯不悦的在无尘方才站过的地方跺了跺脚,噘起嘴角状似不满,但瞧无尘快步离去的身影他却又难以追上。所以,他只得在原地狠狠的跺脚出气。想他昨天夜里在无尘的帐子前等了一夜,还自担心着他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却不想,清晨的时候就见他同一位丰姿秀丽的女子一起回来,再瞧他方才目送那女子时依依不舍的样子,恍惚中他已开始讨厌起那个女子。
自从含玉回到王府以后,墨君的病情就好转了不少,也许是因她的祈祷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她寻回自己的亲人而令他感到欣慰。但无论怎么说,他现在能下床走动却是令含玉开怀了不少。这样一来,她若随萧禹回渔阳就不会那般牵挂了。
就连息夜也在暗自高兴着,殊不知是为含玉高兴还是为自己高兴。
午后,在谣静的嚷嚷下,含玉不得不带着她到即墨去四处走走逛逛,而其实她也是鲜少在即墨城里走动,若说有什么新奇的地方可供谣静娱乐,她还真是想不出来,只道是边走边瞧吧!想当然,萧禹自是要陪在她们身边以策万一。
走了他们几人,若大的王府顿时安静了不少,这其中就属谣静最为不安份,也是因为她的到来才给王府添了不少‘热闹’劲儿。
墨君头束墨色缎带,双手撑膝端坐在床沿,看着息夜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由得皱起眉头,道:“我觉得萧禹这个人深不可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不。”息夜却未犹豫,驻足时回望着墨君,竟自分析着,“萧禹既是伏君之后,对于景帝同样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迟迟不现身只能说明他在暗自聚敛实力,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来行事。又或者是在等待着朝歌与我们同无尘斗个三败惧伤的时候再出来享尽渔翁之利,那样他就可不费一兵一卒坐拥王朝。”
墨君犹自一吓,他却没有往深了想,只觉得萧禹内敛沉稳,必是一个厉害角色。当他由含玉口中得他们是伏君的后人时不由得惊骇连连。想当年那个叱咤一时的伏君,差几未将景帝从白帝城内端下,若非伏君手下出了个叛逆之徒,想必这会儿的白帝城内早已易了主,而他也不用因为与伏君私交深厚而被景帝惦记上,这一惦记就是十几年,这十几年他亦是过的胆颤心惊,差几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这会儿再瞧见他的儿子,他不免又生恐惧之心。
缓了缓神色,他又自看着息夜,道:“他若不愿与我们共事,只怕到时会另生祸端。”墨君有他的考量,纵使伏君死了,他手下亦是不乏未被当年之事所累的忠勇之士,想必追随萧禹的人亦不在少数。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拉拢不成必遭反噬,故,他不得不谨慎。
“哼哼。”息夜却自笑了,笑得令人毛骨悚然。旋即补充道:“贸然相邀必有风险,但是,他若自己找我们共事呢。”不似疑问,他说的笃定。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墨君毕竟没有息夜那般聪明,一时之间他倒是糊涂了。
息夜却是轻松的撩袍坐下,不紧不慢的为自己阵了杯茶,举起杯子时顿了顿,看向墨君笑道:“景帝这些年不也一直在打探伏君那对遗孤的下落。”说罢竟自抿了口茶。
墨君浑身一震,撑在膝上的双手不自觉的捏了下,微微颤抖着,道:“你,你是想让景帝知道他们……”攸然收住了口中,他却怎么也没往这方面想,但不知息夜这狠绝之心是随了谁。事迹一旦败露,撇开萧禹不说,含玉,她可是自己养育了十几年的孩子,虽不是亲生,却比这几个亲生的儿子还要来的贴心。息夜这样做,无疑是要把他们往绝境上推,通过这种手段来获得伏君一脉的力量,他,甚觉愧对伏君。
见墨君面露不忍,息夜逞自又道:“父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萧禹的出现恰是时候,此事务必要在无尘寻回九鼎之前让景帝知道。我们到时只需要站出来保护他们,势必会赢得渔阳,湘地之民心。哼,届时再将景帝当年的恶行召示天下,那……”
他不说了,却是笑的十分得意,似乎这个意外的收获俨然成了他制胜的法宝。
墨君却没有息夜这般乐观,眉头上的皱纹深了深,他只担心含玉,他当心她会牺牲在息夜的算计之下。而他更担心的莫不是事态的发展真的能如息夜预料那般么?至少,南风的事出乎了他们了意料,若不然,朝歌本该命绝才是。但他不仅没有死反而还顺理成章的承袭了离君之位。至此,离石的神鬼军团就真正的听命于他了,而他们又无端的多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对手。
这些本该在意料之中的事,却都发生了偏差,所以对于息夜的自信,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对了。”墨君似忆起了什么,在沉吟了一会儿后,又自开口道:“兰琊承袭云中之事……”他毕竟是老了,操心的事也委实的不少,景帝一下授封了两地君王,他却是悸然的很,这会儿想起了,不免又要提起叨念一阵。
“呵呵,父王,兰琊那块废料若不是承借着献图有功,早就给他那一干旧部赔葬去了。如今侥幸授封应该是怀揣着感恩之心在云中鞠躬尽瘁。但以前时谋反的人数及对事态的处理上来看,他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难成大器。毕竟,云中的实力早在那时就已经被消磨殆尽。所以说父王,你不需要去过分的担心云中会掀起什么风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公子,除了会给人占卜算命外,他也就是个一无事处的废料了。”息夜倒是了解兰琊,一通数落下来倒也把他贬的一文不值。
“话虽如此,但,云中之地多富饶,他若一心向帝,多少也会给王朝带去帮助,到时只怕会对我们有所阻碍。”
“父王放心,我已让二弟去云中了。”
墨君点了点头,他的操心似乎总显得那样的多余,往往在他想的时候,息夜就已经开始着手做了,看来他不服老也不行了。
“老三那边可有传来消息,他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不知道他的事情处理的怎么了。”除了息夜常年陪在自己身边,另外两个儿子有等于没有,一年到头都在外,虽然他知道他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忙,但好歹也要记得家里还有一个老父需要他们关心,真是养三个儿子不如养一个女儿。
“父王放心,如无意外,三弟那边的事情近期就可以处理完,待到那时……哼哼。”他竟自得意的笑了。谁又能想到,即墨的滨海事业可以给他们带来如此之巨的契机,原先还以为临海之滨难有作为,再观如今……
“义父。”
恍惚中,含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墨君与息夜互视了眼,他已逞自起身跃窗而出。
恰时,含玉推门而入,却不知道他们这般避讳为何。但善良如含玉,她又怎么会知道就在刚刚,那个被她唤作息夜哥哥的男子还在算计着怎样利用他们兄妹。也许就连萧禹也不会想到。
看着款款而来的含玉,墨君朝她招了招手,慰然的笑了,“来,到为父的这儿来坐。”轻拍了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犹自坐下,她便已将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展开递到墨君面前,嫣然一笑,道:“方才经过酥香楼,就带了一盒回来,听说是郑大师傅亲自操持的,犹记得小时候为了吃上一口香酥糕,可没少让您去排队受累,结果还未回府就让我给吃了光,您却是一口也未吃上。”
“呵呵,我都快忘了,你倒是还记得紧,自从收了几个徒弟后,郑大师傅已经有好些年没再亲自出手,今日让你撞上,为这盒香酥怕是排队去了吧!”捻起一小片,还未食就已被那阵阵薄荷清香给沁凉了,这味道已有多年未再嗅到了。却不想再嗅到时含玉都已长大成人了,真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嗯,听说今日郑大师傅的孙子满月,他这一高兴就连夜做了些香酥来派分予街坊邻里。我们正巧经过,倒也没有排队,不过大师傅看起来确实是老了许多,笑呵呵的时候两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说着,她又笑了笑,促着墨君,道:“您快先尝尝,瞧瞧这味道可还与小时候一样。”
墨君竟自笑的拢不上嘴,忙点头应好,待将一片食下,更是赞不绝口,“郑大师傅的手艺可真的是无人能及了,几十年不变,想他那几个徒弟就稍欠火候了些。”说着不免有些伤感的话,连香酥糕放在面前顿时都没了兴致,转向含玉时,又道:“你们打算几时回去。”
这是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其实他多么想含玉可以留下来。那样,至少她就不会被牵扯进这场无妄之灾中。
“女儿想等义父的身子好些再动身,哥哥也没有意见。”挽着墨君的手臂,含玉很是不舍。虽说只是跟萧禹回家看望爹娘,可她总觉得此次出门不似往常,虽说不上个所以然,却是难掩莫名的恐慌。
墨君又何尝不是,轻拍着含玉的手背,突然觉得如果自已病重些该有多好,那样含玉就不用离开他了。
短短几日的时间,乐先生一行人已经知道了萧禹寻回妹妹的消息,想来是斐大师暗中通知道了他们。
若不然,他这会儿也不会在即墨遇上他们。
坊内,若大的楼阁只有萧禹与乐先生两人,为免引人注意,其他人都已散去。
静坐良久,却是乐先生忍不住先开了口,道:“少主,如今也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兄弟们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十几年,你可别再让我们失望才是。”说罢,两眼睁睁的盯着萧禹不眨,恍惚萧禹只要敢摇一下头,他就敢立马撞死在他面前。
萧禹咽了咽气,眉头不自在的抖了下,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承诺他们的话不过是缓兵之计,谁又能知道他这么快就找到了萱儿,而他更没想到的是斐大师明明答应了他先将此事压住不让乐先生知晓,却不料还是让他们知道了。
这会儿再被他们跟上,想甩掉恐是不易,更何况还有含玉,他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心血来潮的跑去找含玉。
“少主。”
见萧禹迟迟不开口,乐先生急了,唤了声萧禹,至少也要回应他一声,他已经一把年纪了,再这般着急上火很容出人命的。
“……”萧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又闭上了,看着乐先生那一脸急切模样,清了清嗓子,道:“我要先带含玉回爹娘的坟前祭拜,其他的事等我们回渔阳再说。”想了想,竟自补充道:“这件事不要让含玉知道,我不希望她也卷入其中。”
乐先生虽不满意萧禹的答复,但至少得到了一个明确的回复,想来他要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计划计划举事的相关事宜,毕竟,这不是一件小事。
见状,萧禹亦不乐观,看来真的是拖不住了,真要到那个地步上,他会……
犹自想着,眸色不禁暗沉了下来,似乎他已有了打算,但不知道是要成全乐先生的一片赤诚之心,还是要再次遁迹于尘世让他们无处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