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院内,萧禹不知恭候多时还是独自伤神,但看桌上摆放的酒坛子便知,他已经喝了很久,且就他一人,谣静早已不见踪影,不知被他支开了还是犹自跑哪玩去了。
总之九离踏进院门的时候就看到萧禹逞自一人在那灌着,恍似很久没有喝过酒那般,这一沾上便就停不下来了,坛子一个接着一个空了,而他的人却是越发的清醒,看到九离坐下时亦没有停下举坛豪饮的动作。
九离似乎没有了喝酒的兴致,只是看着面前几许空荡的酒坛子挑了挑眉,自顾自的说道:“你认为是云中君的旧部自发的挑起这个事端么?”似疑问,更似征询。
“若是你,你会么?”他没停下举坛饮酒,只在坛沿凑唇的时候停下丢了句,便又投入到豪饮中。
绕指轻敲桌前空坛,凝眸深思着,后又逞自摇头,语气略有些沉重,道:“若是我,断不会在事隔十五年后再来举事,真要做,也不会这般鲁莽。他们的行事很显然是没有经过周密的部署,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拿下。最主要的是,事迹败落后竟还连累到兰琊,若真是云中君的旧部断不会如此,他们至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下兰琊,而非急于将他推出。”
萧禹微愣,忘了喝酒,顿了顿手搁下酒坛子,两眼睁睁的看着九离不眨,恍似发现了多么不可思意的事,就那样盯着她看了又看,而后撇唇竟笑了,“是那个傻小子令你变的聪明了,还是你以前都在装傻。”
九离不觉睨了睨眼,嘴角不自在的抽搐了下,嫌恶地嗤了声,道:“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成是在夸奖我么。”
他却不理会九离的不满,起身踱至一侧负手而立,未答反言,“只道是情爱面前会令人失了理智,没曾想你倒与人反着来。”
她未有气,反到笑了笑,似乎挺赞同他的话,接茬道:“谁说不是呢,你不就变得很多话了么。”
萧禹只是摇了摇头苦笑着,若再跟她揪扯着这个,那就说明自己真的在较真这事儿了。于是,他岔开了话题,道:“其实你已经有主意了不是。”
九离不置可否,耸了耸肩,道:“我只怕无尘不会就此罢休。毕竟,有心之人多了,真正出头的,这还是第一个。他怎么也得拿这件事来大作文章。这样一来,多少也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你说是也不是。”
萧禹沉吟了片刻,回身便瞧见九离不知何时已经喝上了,回到石桌前落坐,逞自夺下了她手里的酒坛,莫名其妙的问了句:“你肩头的伤疤是如何留下的。”
九离微怔忡,瞥身肩头,不禁哑然失笑,“少时练功偷懒,为躲避师傅不甚从山岗上滚了下来,当时可还把整个肩胛骨摔至脱臼,足有一个月动弹不得。哎,这时想来,也只有在那一个月里我的日子过得才算痛快。”说着说着,不禁遥思起儿时的时光。
萧禹亦是被她传染了,眸色幽深甸长,他的儿时,也有令人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吧!淡淡的,他却又问,“那么,你身上可有什么能够证明你身份的东西。好比,环佩,玉坠之类的东西,这样也好有方向可寻。”
她却只摇了摇头,“师傅说他在捡到我的时候除了一身破衣烂衫就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个字条都没有。”
萧禹抱臂凝眸,陷入了深思。却不知他在询问这些的时候是想好心提醒她什么还是存有私心,总之他现在的样子极为失落,恍似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自复灭了一般。
“噗……”九离一个忍俊不禁,哧笑出声,“诶,你莫不是想要告诉我,通过种种迹象表明,我很有可能是你要找的人吧!”
一记白眼飞来,萧禹没了好气,“我绝不希望这会是事实。”
“彼此彼此。”
“呀,我们似乎扯远了。”一回神,她不禁失笑,逞自回到主题,“你说怎样才能揪出那个幕后唆使者。我始终想不出会是谁人要嫁祸给兰琊,他一个羁旅之臣能有何作为。嫁祸他,还不如嫁祸墨君,嫁祸朝歌。”
“那么,你不妨想想,这样做谁人会得到最直接的好处。”
九离沉默了,低眼看着左右摇摆的酒坛子一时出了神。对于不落王朝而言,兰琊的存在甚至构不成任何威胁,正如她方才所假设的,纵使要嫁祸,也应该是实力相当的息夜与朝歌。难不成说,这个嫁祸之人亦是挑软柿子捏。
猛然抬头,她似乎有了计较,看着萧禹时双曈放着异彩,一字字道:“欲加之罪。”
萧禹竟自挑眉,却不知是赞同还是否认。
夜半的时候,整个宫廷亦是在悄然中静谧下来,似乎在这个时候,人们除了睡觉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
况且在皇城之内,间隔而过的巡城内卫也容不得谁人在皇城内肆无忌惮的自由来回。所以,在这样一个铜墙铁壁的皇城内院,景帝自是可以高枕无忧,况且他的儿子一直就令他很是骄傲。这不,才几日的功夫便将云中的叛乱给摆平了。
所以这几日,他又将一门心思放在了练制的养生丹药之上,年过五旬之人看起却似刚过不惑,也正是为此他才更加的着迷于长生丹药的找寻,那样,他便可永生永世的独享尊荣了。
无尘回到自已的住处时已过丑时,犹自推开殿门,稍加凝滞了下脚步,面上却未有异。只一瞬,随即又无事般迈步跨过门槛反手便合上了殿门。
逞自抬手揉了揉肩胛,一副疲惫模样难掩。
正自在桌前坐下,拾杯阵茶,却是阵了两杯,但不知他此举何意。
很快,自幕帘之后飞快的掠来一抹模糊不清的身影,非那身影模糊,而是身形移动的速度太快,快到令人看不太清。且,除了随形而动带来风劲外,甚至听不到一丝掠来之声。
当一只手爪犹自朝后劲抓来的时候,无尘只轻松的连人带椅往旁边挪了步,只一步便避开了突来飞爪,举臂之间仅两指之力夹住了飞爪之腕。逞自开口道:“夜半三更不睡觉,夜游了还是念我了。”
身后人却不理会,提起另一掌直朝他后脑击去,无尘不得以,推指散开了被制住的手腕,闪身已至来人身后。
方自站定,又闻一阵劲风朝着自己袭来,他倒是不动,静自站在原地,只眨眼功夫便见一条丈许有长的幕帘连同着双手将自己给束缚住了。再抬眼去看着那个虎视眈眈的人儿,不觉好笑,却也不免夸奖道:“没曾想除了九苓鞭之外,你尽可随手拾物当鞭,看来,你的伤无大碍了。”
九离一袭黑衫,静静的拽着手中的幕帘,盯着无尘看时一眨不眨,动了动唇,口气不善,“为何要加害兰琊。”
他轻漫的笑了,低眸瞅了眼自己身上束缚,不答反问,“你为他与我动手。”
“这不关你的事。”
“呵呵,你几时也变得这般爱管闲事了,兰琊的死活与你何干。还有,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加害他。”
“除了你,已经找不出第二个人。”敛了敛眸色,手中不自觉的勒紧了紧,就连说话的口气亦是清凉如水。她犹是看不惯他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那会令她手痒难耐。
“你当真这样认为!”说这话的时候,仿佛连他自己也不太确信般,但看九离那笃定的神情,似乎这事真就除了他便无他人可为。犹自惋息一叹,不知为已还是为人。
“你还想狡辩。”
无尘只耸了耸肩,撇了撇唇角,说的无谓,“我若真想害他,只怕他现在早已无命,又怎能安然在帝城之内。我若真想敲山震虎,又何需要拿一个权势全无的云中来开刀。云中君那些残弱的旧部又岂是我不落王朝百万雄师的对手,枉你自认为聪明,却怎的反被聪明所累。”
九离呆了呆,不觉松了手中幕帘,喃喃自语着,“难道我错了。”
“这个是你让兰琊交给我的吧!”束缚一松,他便又坐回到椅子上,逞自掏出衣袂内一块平整的缎布示意着九离。
她只眄视着桌上,随即矢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无尘笑了,不似以往那般洒然,这回他笑的很不舒坦,可他自己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哪里不妥。正自拾起缎布走到九离面前,轻轻道:“你可真是用心良苦阿。”此话听着不着边际,但巧的是,九离听懂了。
她犹自偏过头正视着无尘,眸色亦是晦暗难掩。凝视了会儿,她却又笑了,逞自绕过无尘,随意在位置上坐了下去,只道:“与你相比,我却是稍逊一筹呢,但不知你这个王朝未来的接班人有无容人之量。”
无尘耸了耸肩,一派无可奈何模样,回身便自在九离对面坐了下去,难得的苦笑着,道:“对此我亦是左右为难。”
“哦?”九离挑了挑眉眼,犹自看着无尘静待他的下文。有些时候,抛开嘻闹逗乐,她对无尘还是存有些许欣赏的,只道是,不要老是在她面前耍阴谋使手段,他们或还可能有一天会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杯水酒。
“小惩大戒故然有利,但这个却同样有着不容忽视的诱惑。”瞥了眼缎布,无尘意有所指。顿了顿,不怀好意的补充道:
“所以我也很伤脑筋,到底该择何而为,你说,我若是两者通吃……”
是阿,萧禹并未将龙吟捧上,如令就算是让他从九离的手中夺走龙泉也无济于事,顶多便是多了柄利器。但地图的价值却全然不同,早一日找回九鼎,才能少一分威胁。无论如何权衡,似乎都该选择后者。
“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做出的抉择都将会是明智的。”她此刻却似轻松了,拾起桌上早已阵好的茶啜了口,再看向无尘时笑靥如花。
“你说……”相视时,他似有还无的歇了歇气,笑容犹为迷人,看着九离倒是一眨不眨,接着道:“你说,我若再将这转赠与你,你可愿撇开对他的管顾。”他只这样随口一说,倒让人瞧不出他这是真情,还是假意。
“怎的,你莫不是想空予我天下吧!且不说你是真心实意还是探究虚实,这可是烫手的山芋,你即使无条件送我,我亦不要的。”她却说的大方,仿似这天下在他们你言我语之中成了一块推来送往的糕糖。
“这样,我岂不是非将它收下了。”他倒是说的无奈,犹如九离那般,其实他也不是很想要似的,这会儿说这话倒像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噗……诶,无尘,拜托你不要在我面前再装了好不好。真的,我瞧你都快兜不住了,别再憋着了,小心内伤。”
无尘倒是无辜了,摇了摇头犹自说道:“你倒是得了便宜还来卖乖是不,如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试问我岂敢背负上不仁不义的‘美名’再对他怎样。”他不禁都想赞美她了,却不知她那直肠直肚的怎就生了如此好的计量。
九离犹自一愣,恍似无尘说的这话令她很是吃惊,但她却不言明。一瞬,又逞自的笑开了,将桌上的一只杯子推到了无尘面前,只道:“本是同根,何必太相煎,得饶人处且饶人。”
无尘点了点头,像是赞同她的话,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公子,大王派人来传。”殿门外,传来易行的声音。二人皆自挑眉,看向对方时,无尘苦笑,九离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