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谣府内的竹林看似浅来内里深,虽然此处平日少人往来,但也还是可在三五丈之距的竹头上看到一只玲珑白玉灯,灯内并未燃有烛火,而是安置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东珠,其光茫非等闲之物可比,均可普照半里之地。故而,纵是在夜间,这片竹居范围内的林子里光亮恍如白昼。
突的,除了竹影层层叠翠之外,似有人影重叠起落,飘忽着似一抹从地狱爬上来的魑魅,若有人此时不经意间经过此地并且有幸看到那一幕,想必会被吓的魂飞魄散。
影子在林子里追逐着,看似无意更似有意的行为,他们的轻功在这个世界上已算顶尖,相信很难再找出谁人可以同他们媲美。他就那样在竹端来来回回的翻飞,他的轻功是独特的,至少他在飞跃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跟他一样,他喜欢凌空翻着跟头,他觉得那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因为没有人可以追的上他,所以他总是要想一些自娱自乐的法子来供自己享乐。
早在一开始他就发现了身后的尾巴,林子内虽是光亮如昼,但在茂实的竹叶遮掩之下,竹端之上并不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恍惚之中似乎看到了他在笑,也许已经很久没有人可以这样近距离的跟着他了,所以他很兴奋,在竹端上绕行一周后直直朝着谣府深处掠去。
追逐者堪堪回身定足于竹尖上,就已不见那抹夜下追逐的青影,再一定睛看向谣府内院,她笑了。拂袖跃身,朝着相同的方向掠去。
谣府里灯火煌煌,人声鼎沸,除了依旧还在小榭享受喜宴的彭城百姓,内堂似乎也比白天热闹了许多。至少,这个时候终于可以看到一对身着彩衣喜服的人儿紧挨而坐。
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甚至是不太喜庆。至少,除了新娘子一副含羞带涩的答答模样,新郎官一张铁青的脸却怎么看也不像是自愿穿上这身喜服。若说他是被迫的,可他此刻却静静的坐在那儿,既不耍脾气也没撂挑子。
同桌的还坐了谣粟南夫妇及他们的儿子,兰琊也同桌而坐,他的样子看起来比往常还要随和,因为在新人入堂的时候,他就一直是笑着,虽然他平时没少笑,但这个时候的笑绝对有别于平日,那是衷心祝福的笑。
就连谣粟南一家子也是止不住的喜笑晏晏,他们似乎对这个满脸硬臭的女婿很是满意,就连谣青也对这个态度恶劣的妹夫刮目相看。似乎他一家子人认定了的事,那便是事实。
“禹儿呀!我们现在已是一家人了,你以后可要好生对待静儿,当然啦!静儿要是有哪里做的不好,你也不要太纵容了,该管教的地方还是要有的,毕竟你们是夫妻了,她以后都要听你的。”
谣粟南说的语重心长,对于萧禹的怒视视而不见。
没错,喜服加身的新郎官正是萧禹,却不知他是如何跑到这彭城来当上了巨贾谣粟南的女婿。
但看他此刻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模样便知,他绝对是有苦衷。
抿了抿唇,他想说什么,沉吟了半晌后,他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你来我往之间,兰琊似乎看出了星点端倪,萧禹的隐忍若是到了极限必会禽困覆车,因着不明就里,所以他也不说话,静静的坐着。
对于人家的好意挽留,他通常都无法拒绝,但他绝对是个有分寸的人,所以他并不打算介入他们,他尽量坐到透明化。
长袖下,萧禹暗自运气,只是可惜,连日来的尝试让他明白,想要摆脱这个禁制并非易事。再瞥眼身旁娇滴滴的谣静,萧禹更是气结的绷了绷塞帮。这个看似无害的少女堪比黑蜘蛛,若非他那该死的同情心作祟,又岂会让自己沦落到如斯境地,想他一世英明,如今竟也要毁于一旦了。
“这时候也不早了,静儿先扶禹儿回房,等明日再来好生宴请兰琊公子跟九姑娘。”
“是,娘亲。”
柔声应答着,纤纤玉手已挽过萧禹的臂膀将他扶起,而萧禹真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般随着谣静往堂内走去。
“让公子看笑了,小婿这几日身体不适,故一直卧床休息,今日堪见有所好转便让他们来见见公子,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谣老板言重,若非小九醉酒失态我们也不敢再在贵府讨扰,若说失礼之处,兰琊更觉惭愧才是。”
“你们就别再恭谦啦!”谣夫人掩唇轻笑着,说:“天色也不早了,兰琊公子不妨去竹居看看九姑娘清醒了没有。”
她这话一语双关,旁人听着似无意,但她却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兰琊说,似乎他们之间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默契。兰琊晃了晃眼,有意避开了谣夫人的注视,欠了欠身,站了起来。
谣老板长身而起,朝兰琊抱拳躬身。
看着兰琊远去的背影,谣粟南意味深长的自语着,“此子当真是人中龙凤阿!”
“嗯,就是觉得他身上少了点什么?”
靠上前,谣夫人的口气亦是讳莫如深。
“对了,我听闻关中女侠九离可是酒中豪杰,她今日的表现似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抚了抚下颌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样子。
“嘻嘻。”巧笑声自身后传来,回身就对上了一身红彤彤的谣静。夫人跟儿子不知何时已经退出了大堂。
“是你。”
“爹爹,女儿只是想试试这个人人畏颂的女侠有何过人之处,没想到她果然如传闻中那样。”
“怎样。”
“在吃喝上面完全一副痴儿模样,真不知道她是凭借着什么才能独步江湖这么多年,听说她还与那关中无尘齐名于当世之最。”小小的人儿窜身绕到谣粟南跟前,一副娇巧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睨了眼跟前的鬼灵精,谣粟南不免叹息,想来自己真的是跟江湖脱轨了,这些年除了一头扎在生意场上,竟也让他忽略了很多关于道里道外的消息,以至,最近这十来年成名于江湖之上的名人,他也只知道他们是名人,至于前因后往一概无知。
“何为当世之最。”
“他们各自都有着最清绝的容颜,他们并且是最交好的对头。他有着最无双的算计,覆手复立间可令乾坤变色。而她怀揣最莫测的武功,纵横江湖,有涤荡妖魁魔魂之勇。”
“如此之最,她为何不去争夺武林盟主之位。”他惊讶,如此完美的人,岂是人间有。
“这你就不懂了。”谣静卖起了老,仰了仰脖子,正色道:“因为她有一个迷未解开,并且是困扰了她十几年的迷。”
谣粟南并不问为什么,因为他的女儿是这个武林乃至整个不落王朝里鲜少的一位旷世奇才,她不练武,却深谙各门各派武功之精髓要害,她足不出户,却深知天下奇闻怪事。她只练巫蛊之术外加五行八卦。她时常任意妄为,却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是。
“这个迷一定不简单。”幽然呵了口气,谣粟南似有不忍。
“是,她的身世之迷。相传她还在关西的时候,是由一个白衣怪老头养育长大,但从来没有人见识过那个老头,等到九离出山的时候,那老头也死了。这个秘密就是他临死之前告诉九离的,只是可惜,他并不知道九离来自何方,他只不过是把一个迷团推给了九离,自己便驾鹤西去。”
“那么,她到中原的目的也是想找出自己的身世之迷。看样子,她应该还没找出答案。”
“没错,我也不知道。”
此刻在谣静的脸上划过一丝不悦,更似无法接受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在酒里动了什么手脚。”恍思,他才想起,自己本来是要问这件事来着,这一扯,就扯远了。
“呵呵,其实没什么,我就是加了几滴神仙醉。而她喝了一坛子下去,估计得到明日才会醒来。”
“你,你真是胡闹,你方才没看到兰琊有多担心。”
“这你就更可以放心了,兰琊公子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帮他的。”
眯了眯眼,谣静更是甜蜜的笑着,而那笑容里更是蓄含了一丝暖昧不明之味。
就连谣粟南看了也不禁打起一个寒颤,他一点都不怀疑谣静会做出什么善举,此女已被妖魔化,怪只怪他将她送错了地方。斯是:男怕娶错妻,女怕入错行呀!他不禁又要为萧禹担心起来,这样的女儿,他能招架的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