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一进彭城,九离就被城内异常热闹的景象吸住了目光。
看着往来嘻笑的人们,他们给人的样子真是像极了集体要嫁女儿,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相邀着似的朝着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我们也去看看。”
兰琊没有表态,但见九离那阻挡不住的去势,他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用,所以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点了点头,跟在九离身后。
一路跟着涌动的人潮来到街市尽头处的一幢豪华宅院前,端看府门前披红挂绿便知,这家人一定是要办喜事。
九离随手拉住一个人便问,“这是谁家要嫁女儿呢?怎么搞的这么大的排场。”
“哟,你连这儿是谁家都不知道呀!”
小伙子满脸惊讶,禁不住拿眼来回扫视着九离跟兰琊,似乎在彭城不知道这家人是多么大的耻辱。
九离微讶,兰琊微呆,互视一眼后双双抬头看了眼府门上高挂的扁额,谣府。
“这个谣府莫不是南地谣疏的那个谣府。”
小伙子挺得意,扬了扬头,道:“正是。”
“听闻南地谣疏聚揽彭城,湖越之富,世人只知谣疏之名,没想到谣疏竟是两家。谣家在彭城,难道疏家在湖越。”
兰琊细条慢理的分析着,似乎他懂得的东西还不在少数,倾倒之下,总能抖落些九离不知的事情。想了想,他又补充着说道:“谣家有女……谣粟南只得一子,几时又多了个女儿。”
“谁人说谣家只有一个儿子,当年谣夫人一胎尽得鸾凤,只因谣家业大恐遭他人妒忌给家人带来灾难,所以谣老板就将此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如今此女年芳十八,已到婚配年纪,故而谣老板才将她接了回来。呵呵,当然啦!知道这件事儿的人绝对不会超过五人。”
小伙子更是得意,亦是如数家珍般细数着种种,殊不知,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九离已经盯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哦……既然你说这是门院之内的秘密,那你一个无名小卒又是如何窥探得到,莫不是你成天躲在人家谣粟南的床铺底下偷听到的吧!”
“喂,我……”张了张口,还未脱出便遽然封口,像是一个不小就要抖落了什么似的,转溜着那双乌黝黝的小眼睛,似在盘算什么。
“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过今日两位有幸可以进到这谣府内观光一二。”
“哦……”
“谣老板是个乐善好施之人,像嫁女儿这等可一不可二的大事他自然是要拿来狠狠做一番好人行径。所以,全城百姓但凡赏脸的,进府说句吉利话不仅可以讨到一个彩头,还可以在谣府免费吃喝三日。”
“竟有这等好事。”九离还是盯着那小伙子说。
兰琊道:“看来这个谣老板真的是一个善人。”
几人视线通通转向府门前看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儿朝着谣府内走进,仆人管家看之非但没有拦阻,还很客气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我没胡说吧!你们也要进去么?”
“当然,我还没见识过迎亲送嫁,机会难得,兰琊,我们走。”
说罢,似无意般瞟了眼小伙子,尔后越过众人朝着若市的门庭走去。
巨贾便是巨贾,端看这府院内气派的亭台楼阁就知道,谣粟南是个懂得享受,会享受,舍得享受的人。
想那费金算空有家财千千万,但他注定是一个受钱财奴役的人,赚再多的钱,如果不会花,死后也是白瞎。
水榭前一方空旷的草地上红毯铺设,红毯之上有序的摆放了上百张桌椅,两旁柳绿葱翠,凉意黯然。端看那些宴客所用的桌椅,就可以看出谣粟南是一个多么会享受之人。甫一进院,兰琊就注意到了。
九离还在欷歔着她眼前所看到的东西,纵马江湖,她还真没有这种机会可以跑到有钱人家里去参观参观,她虽不贪图享乐,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恍如置身幻境,如果说宫庭气势恢弘,雄霸一方,那么这谣府也真真算的上是天上有地上无了。
“二位。”
在他们还沉浸在各自的想象中时,一个小仆上前恭敬的唤了声,躬身向他们行礼。
“不用招呼我们,我们自己会找地方坐。”
九离客气的回以一笑,误以为小仆担心他们落了单,吃不上这里的喜宴。
小仆复又一笑,道:“院里人多,恐招待不周,我家主人有请二位到内堂用膳。”
九离呆了呆,诧然道:“谣老板真是客气,这我们怎么好意思,空手白吃已属不厚道,这登堂入室还是免了吧。”
“烦请带路。”谁知,九离的话刚刚说完,兰琊便颔首身受了。
九离一愣,禁不住瞪大了眼看向兰琊,他今天的表现也太不矜持了,好歹她还懂得跟人家客气一下,扯了扯兰琊的衣袂,附耳低语,“唉,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兰琊只是回以一笑,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低低道:“我们走吧!”
“唉,喂……”冲着兰琊的背影,九离小声喊着,最后看了看左右跟了上去。
“关西女侠,兰琊公子,久仰久仰。”
方踏入内堂,谣粟南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便响彻满室,想让人忽视都难。
“谣老板。”
九离抱拳,兰琊揖手纷自朝着满面春风的谣粟南行一礼。
“谣某荣幸之至能够迎来二位,来,快请入座。”
谣粟南脸上的表情似乎除了笑以就是笑,乐呵呵的样子看着相讨喜。但他的这个笑让人看着怎么都像是不怀好意的,蓄谋不轨的。
也许是因为他的面目太过于狰狞了,如果不保持着这样的微笑别人都会被他吓跑,更何况他是个生意人,谁愿意对着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孔谈生意。所以,他索性就让自己的脸上保持着这样一个容易让人亲近的微笑,这一笑便是二十几年。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睡觉的时候到底是笑着还是没笑。但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笑面对人,如果哪一天他真的不笑了,那他一定会睡不着的。
“我二人也是途经此地听闻贵府有喜,这才不请自来,唐突了。”
“诶,兰琊公子一卦算尽乾坤,谣某早在多年前就想请你为谣某占上一卦,但一直苦于没有机会。”
“相请不如偶遇,兰琊既有缘到此,今日不妨为谣老板占上一卦,权当作是我们献上的贺礼,你看如何,谣老板。”
“哈哈……那谣某真是求知不得呀!”
满桌海味佳肴似乎在他们眼里都成透明的,不但没有动筷之意,且还视如无物。
九离早已咽了好几趟口水,想说又插不上嘴,只能坐在一旁看着美味干瞪眼。几欲脱口而出的口水似乎召示着她已谗的不行了。
兰琊看在眼里,不禁弯了弯唇角,什么也没说,逞自掏出了错龟,海贝。
只听海贝在错龟内叩、叩撞击几声,便倾倒于桌上。
“怎么样。”
谣老板还是笑嘻嘻的问着,但此刻的笑绝对比往常的笑多了一层意义,他似乎在期待,像他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还有什么好期待的。
“恕兰琊冒昧,谣老板是否有一个还未完成的夙愿。”
只见谣老板面色一滞,很难得,会有让他听了而感到惊讶的事。所以兰琊这一卦,或多或少的算出了谣老板了心声。也就是稍滞,谣老板的面色很快又恢复如常,呵笑着,道:“是阿,十几年了,谣某一直在等待着,希望可以早日达成愿望,那我这一生也就真的是无憾了。”幽然中顿显沧桑之感,就连兰琊也不禁抬起眼正视着谣老板。
他的确已不再年轻,两鬓已生缕缕白发,因为一直笑着,微眯的眼角皱纹横生,加之方才那恍如隔世的惋息之叹,更让他显得苍老了许多。
似乎想要给这个可怜的老人一丝安慰,兰琊又道:“端看卦象中看,无需更长的时间,谣老板就可一偿你心中那个未完之愿。”
“真的可以了么。”
他的眼睛因为兴奋而大放异彩,就连扶在桌子上的双手也掩饰不住的微微颤抖着,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就连他要嫁女儿也没见他这么兴奋。所以说,这件事对他来讲一定非常重要,甚至比他的生命还要重。
“是,虽不说万事具备,但现在只差一个时机,只待时机成熟,谣老板就可得偿所愿。”
兰琊说的笃定,甚至不容许存有半点质疑,谣老板看在眼里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
等待也许是漫长的,等待也许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这又怎样呢。只要最后能够得到涅磐,再艰难的历程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