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高门厚院,灯火辉煌。
加以男人们粗嗓子的喊叫,倒像是个屠宰场。
当然,这绝对不会是一个屠宰场。因为院门前高挂的牌匾已经说明了一切---流连馆。
不仅是门前的那只红灯笼,连大门上那幅对联也是同出一辙。而且细看之下还能看到左边对联第三个字中间破洞的位置也是一模一样。
“喂,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一发现令九离吃惊不小,甩开萧禹的手时逞自在院门前打着转。
流连馆分明在颠城之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跑到这荒郊野地里来。
站在外面都能感觉到里头必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我可不知道。”
萧禹不爱答理,一样凝视着若大的门院不眨。
“不知道。”九离大叫,“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那,那我们怎么出去。”
“五形之术。”
“你是说……”
九离顿时收口,一间酒馆犯不着这么神密。
而它既然这么神密,就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嘘,有人来了。”
萧禹伸指抵在九离唇上,拽着她的手臂就将她拉进墙角。
“二位贵人请往这边走,小心台阶。”
窸窣的脚步伴随着躬维的声音朝着院门走来,灯笼下把四条影子照的扭曲淀长。
萧禹听出这个声音,就是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伙计。
黑暗中,他似乎在笑,但是没有声音。似乎在得意,但是看不到他的表情。
九离则是倚在墙内抚着下颌深思着,因为事发突然,她没能理清头绪。
萧禹则不同,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他也不是一无所获的。
有的事情已经开始渐渐明朗了。
“祝二位贵人玩的开心。”
伙计哈着腰目送着两个人进院后轻轻地将院门关回起来。
一霎,两人同时被人从身后制住动弹不得。
“说,刚刚从二楼左边第三间房拿走的东西到哪去了。”
“英雄在说什么,小人不明白。”
伙计虽惧,却咬死不放,或许他们笃定这地方是来得去不得的。
“哼哼,这样你应该就会明白了。”
左边的伙计一动不动的直直倒了下去,吓得另一个伙计大惊失色,额上顿现豆大的汗珠,嘴里止不住频叫:“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想活命就老实说来。”
因着看不到身后是何方神圣,伙计索性心一横,就把知道的通通吐露出来。
“是,是老板让我们这么做的。”
“钱老板。”
“是,不是。”
“嗯?”
“哦,颠城内的是二老板,这里的才是大老板。”
“那要怎样才能见到你们大老板。”
“这,这个,小人确实不知,平时只知有个大老板,我们连这个院门都没踏进去过一步,怎么会知道大老板在哪。”
九离在一旁听的有些不耐烦,挥手就给伙计一记拳,只见他两眼一翻,跟刚才那伙计一样栽倒在地上。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禹瞪了眼,九离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至少,她很不会遵守行动规矩。
“瞪什么瞪,你这样问来问去天都亮,我们不如进去里面一探究竟,到时是龙是蛇一探便知。”
俯身就把一个伙计拖进了院外的草丛里。
萧禹无奈,只好跟着九离把另一个伙计也拖进草丛里。
“唉,怎么样,我这个样子会不会穿帮。”
理了理衣襟,扯了扯衣沿,再摆正额前束带,端正地往萧禹面前一站。
似乎行头一变,九离也可瞬间转换角色。严丝和缝,毫不扭捏。
“不要摆出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也许不会那么容易穿帮。”
萧禹没好话,大有拐弯骂九离装扮成下的模样时不要摆出一副主人的样子。
然后整理自己的着装后逞自越过九离朝院门走去。
他向来如此,要想在他嘴里听到几句暖人肺腑的话,那当真是要天降红雨。
“哼。”
扬了扬头,九离随后跟上了萧禹。
一个男的跟一个女的半夜里来到这种诡谲不安的地方确实有些诡异。
谁也不知道这个院门后面隐藏着什么更为恐怖的事。
当然,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似乎也什么地方是什么不敢闯的。
进入院子后,里面的摆设阵列跟颠城内的流连馆有一无二,来往的宾客也似平常吃喝闲聊。
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地方不对。
萧禹跟九离侧身在小廓下注视着周遭的一切,想从其中看出什么破绽。
可惜,几遭下来仍无果。
“越是滴水不露越证明这其中一定有诈。”
萧禹点头,算是认同九离的话。
可问题是,光有感觉是不行的,找出问题才是关键。
“不如我们分头找,不管找着没找着半个时辰后回到这里汇合。”
“好。”
两人一左一右消失在了廓下。
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密切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且不知到底谁在瓮中谁是鳖。
避过大堂中的宾客与往来的伙计,她突然发现静谧阁楼似乎有着很大的问题。
静,静的不像话,因为宾客们都在楼下,而楼上偏偏又是灯火通明,如果没有人,为什么要掌灯。
既然掌灯又为何没人,难道颠城内的流连馆当真生意好到要跑到这荒郊野外另辟新馆扩展生意。
未必,如果真那样为何不在城内就近找间铺子。
这其中不止是有见不得的人勾当那么简单。
足下轻点,掠身上了二楼檐下,透过檐梁的缝隙睨视着屋内。
原来不是听不到,而是楼上跟楼下之间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屏障把两层之间隔绝了,楼上的喧哗竟一点也不亚于楼下。
但从里面人的服饰来看,非富既贵。怀里揣着的不是一盒盒的金叶子,就是稀世珍宝。
再从外貌特征看,却是各地之人无有统一。但有一个同样的特征,那就是他们一定都是出自权贵之后,而不仅仅是富贵。
他们或坐着或站着,像是久未见面的老友,嘴里面聊着些风花雪月,眼睛却都瞟向同一个方向----高堂上的镶金镀玉宝座。
座上并无人,看来他们都在等这个将要坐在宝座上的人。
显然,这个人也勾起了九离的兴趣,到底流连馆的幕后主人是怎样一个权力仰或是势力顶天的人,搞的如此神秘兮兮,到底是在摆谱还是真有谱?
在九离还栖身檐下冥思苦想的时候,屋内的动静攸然轻了,好似所有的人都同时屏息了一样,静的让人感到心慌。就像是半夜里一个人独自走在坟地里,稍重的呼吸都能把自己吓死一样。
九离赶忙低了低脑袋,透过缝隙窥探屋内的一切一切。
只见屋内所有人都站直了身,翘首企盼着缓步走上高堂的人,从衣着装饰上看,显然也是一个奢华的人,虽然只能看到背影,但那衣袍带边绣金线图腾让九离一时看不出是何许人也。
天下富甲有三,东有连碧,南有谣疏,北有代群。此三富不仅名震江湖之上,而且还势倾华堂之中。
就连各国属君也对他们敬畏三分。非惧,亦非怯,而是他们占据了一国经济举足轻重的位置。
若捍动,必将损国之根基。限民于水火之中。
话虽如此,但九离还是判断出此人非三富之一。
拾步上阶的人在走到宝座前一挥衣袍霍然转身,翻起的袍边轻轻的飘起,等到他坐下的时候才缓缓落在座后。
纤长的手指随意往扶手上一搭,人也顺势往靠背上靠去,扫视了下面一眼,并没有将目光锁定在哪个人身上,轻藐的姿态显而易见。
当九离的目光触到那人的脸上时,禁不住皱起民眉。因为除了一双半阖不睁的眼睛,她只看到了一只浅紫色的马面。
应该说是一个很漂亮的镂花马面。
九离还在想着面具后会是一张怎样的面孔,又有一个人匆匆地走上台阶。
看穿着与年纪应该是这里的管事。
“诸位。”那厮抱拳朝着台下人一揖,态度比之坐在身后宝座上那位可亲多了。
包括九离在内,从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在笑,像歌坊里的姑娘一样。
只可惜他不是姑娘,所以当一群男人被一个男人这样对着笑的时候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恰恰,他们还会觉得心哽。
“也算是应了诸位的请求,公子今日破例到此与诸位一见。”
原来是赶鸭子上架,难怪看着怎么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
“钱老板,我已经在此等候一个月了,可否与公子近面相商。”
离钱老板最近的那位手里抱着锦盒紧了紧,迈步,一脚就踏上了台阶。
宝座上的那位微眯着眼眸,左手有一下没下的拨弄着戴在食指上琥珀色的扳指。
他们的话,他似乎根本就没在听。
他就那样高高在上的坐着,就连看他们一眼都是多余的。
也许他压根就不想来会这些俗媚之人,也许他只是心血来潮。
谁又知道他真正的想法呢。
在钱老板出声阻止之前,那只踏上台阶的脚突的一下屈膝跪在地上,似乎还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只是那位半跪在阶前的权贵除了按着自己的膝盖张大嘴空叫外,人们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此刻正受着怎么样的痛苦。
钱老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对于这种场面并不以为奇,只见他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两个壮汉分自从左右两侧绕到台下迅速将哀嚎无声的权贵拖了出去。
然后他再若无其事的呵笑两声,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今日公子也在,诸位若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诉说一二。”
钱老板这句话一说完底下人就像是炸开了锅,纷纷挣着要挤到最前面。
“公子,在下来自蜀地,近期发生在蜀中的暴乱相信公子也有耳闻,主上希望公子能够尽快帮助我们平息这场无妄之灾。”壮士说着就抱拳深深揖下,手里的锦盒不知何时已到了钱老板手中。
“公子,在下是……”
“在下是……”
此此起彼伏的自荐声一浪盖过一浪,而他们求解的事正是当下发生在几地的怪事,帝城内的景帝对此事也是应接不暇,常是刚刚处理好东边的怪事,西边的怪事就着发生,等到好不容易把西边的怪事给平息,北边也暴发了接二连三的怪事。
所以,如今景帝对于这此消彼长的怪事也是越来越有心无力。
渐渐的,各地君王自发的在江湖中寻求解救之法,以保属地周全。
时间一长,帝城内的权力渐渐被架空,各地君王但凡有个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通通都来找寻这个神秘组织。
大到两地之间的危机矛盾,小到刺杀一个无名小卒。
九离听的有些头疼,他们绕来绕去无非就是想让谁谁谁尽快请出九鼎,以平复这场无妄之灾。
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他们为什么非得要拆来拆去讲,当真没劲。
瞥眼看向宝座顿时一惊,端坐在宝座上的人不知几时离去了,就连九离也没发觉他的离开。
看来这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龙泉极有可能在他手上。
此地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让留恋了,九离脚一蹬,翩身就从檐下掠出,掠过廓檐,穿进阁楼。
脚尖堪着地,就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
由不得九离多想,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不接招徒有受伤的分。
一掌击出还未接上,袭来的掌风顿时消散。未及思,九离已跃身而起,另一道掌风堪堪自她裙边掠过。
好一个虚晃一招,看来轻视不得。
高手过招,往往可以通过声,形,乃至气场来判断对方的方位。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也可应接自如。
九离运气于掌中直面就朝对方以刀劈之势砍去,只听‘哐’的一声,似击中钢硬之物。随即翻身倒转着掠到对方面前,脚下划出一弧,又一道芒光朝黑暗中击去。
摆设在楼中的桌椅不幸被击中,咔声碎裂。
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股血腥味,不是九离的,而是对方的。
再一收手的时候九苓鞭已经在握,九离脚尖轻轻点在地板上走着步,双瞳乌亮的像是夜耗子,闪着精光。
啪,脚下踩在了一片木头碎片上。恰时银光一闪,一柄蓄有森森寒气的大马刀无声地朝九离面目直袭而至。
避无可避,仅伸食指与中食堪堪夹住了刀尖,用力往前一压,顿时让一柄大马钢刀往内侧弯曲变型,反射的刀光照在了持刀者脸上。
是钱老板。
颠城果然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