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晶亮明澈的眼眸,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即使是祈求,也没有卑躬屈膝的意思。
井上那人的手动了一下,容颜只觉得身子一轻,眼前一花,整个人从井里跃了起来,扑通一声落在井边的空地上,又冷又疼,她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还没反应过来,黑衣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毫不客气的举着她,施展轻功来到一座破旧的屋檐下,躲开了瓢泼大雨,探寻的目光落在容颜被划花还不停的往外渗着鲜血的脸上,原本清丽无双的容颜,因为两道伤痕,显得分外的狼狈,却更加衬托得那双眼睛璀璨明亮,像天上最明亮的星星。
容颜迎视着黑衣人冰冷打量的视线,努力的让自己的身子撑起来,低下头蹭在肩膀上,抹去脸上的水珠。
僵硬得没有一点温度的手,死死的抠着自己的掌心,青紫的唇看向黑衣人,艰难的笑了笑,用力的吐出几个字:“谢谢你。”
黑衣人一双眼睛璀璨得像天上的星辰,静静的注视着她,一言不发,走到她的身后,放平双掌,接触在她的背后,调匀了气息,猛的一用力,一股暖流缓缓的注入容颜的身体,从背后的经络一直流遍了四肢百骸,将身体之内的寒意祛除出去,暖意一点点回升,那种冰冷得让她几乎要死去的死亡的感觉慢慢的散去,属于生命的气息再一次包围了她的全身,好暖,活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身后那双为她注入真气的手猛的撤去,容颜的身子支撑不住,一下子倒在地上,蜷缩着躺在角落里,目光落在自己大红色的嫁衣裳,忽然凝滞住了。
她的心里涌起了一股毁天灭地般的难过,一片血色,漫天的血色包围了她,娘亲的病死,幼年时遭受的欺凌和毒打,明里暗地里的谋害,狰狞狂笑的人影,闪烁着森冷光芒的匕首,像丝丝吐着信子的毒蛇,冰冷的划过她的脸,鲜血淋漓,那相携而来深情款款的人影,还有最后刺在胸口的匕首,汨汨流出来的鲜血,怎么阻止都止不住,缠绕着她,刺激着她,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的心里生出了巨大的绝望,背叛的苦,欺骗的痛,临死之前的那些恨意,像猛烈的洪水,毫不留情的向她袭来,硬生生的要将她逼疯。
刚刚回暖的身子因为眼前忽然涌现出来的幻象,再一次冰冷一片,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有被匕首刺穿留下的伤口,被水泡着,一片红肿,那双清澈的眼眸,已经泪流满面,莫大的悲哀包围着她,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容颜怔怔的留下泪水,茫然的望着远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空了一块。
她到底怎么了,她是警察局最干净利落的警花,为什么会有这么复杂和强烈的悲哀和不堪,她不是啊,她应该春风得意,开心而快乐的生活,怎么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
眼前忽然幻化出了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双眼猩红,透着强烈的恨意和不甘,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道:“你占据了我的身体,我让你继承我的记忆,我只要求你帮我报仇,我死得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凄厉的声音,穿透了她的耳膜,穿透了她的心脏,带着悲哀,带着绝望,“我要你帮我报仇,夺回我的嫁妆,让那两个贱人不得好死,摆脱了。”
容颜怔怔的望着双眼猩红落下泪水的女人,忍不住问道:“我怎么会在你的身体里?我到底怎么了?”
身穿大红色嫁衣的女子凄惨一笑,落下泪来,声音里面沾染了血色的悲哀,哽咽着说道:“因为你的身体已经死了,我的灵魂也要死了,我报不了仇了,你想要活下去只能借宿我的身体,我想要你为我报仇,可以吗?我要报仇,拜托你了。我不能让那些害死我的人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甘心,凭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凄惨的样子要多惶然有多惶然,容颜的眼睛酸酸的,被那种强烈的哀伤感染着,心像被人狠狠的揉碎了一般,痛得鲜血淋漓,她艰难的张了张嘴,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
红衣女子释然的笑了,带着泪水的欢笑,轻声的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以后不会再出来了,这个身体交给你来主宰,别忘了你的承诺。”
孱弱的人影越飘越远,像一缕轻烟消散在容颜的面前,她还怔愣的流着眼泪。
冰冷的紫色手帕丢到她的脸上,戳得她的眼睛生疼,一个冷冰冰没有一点感情的声音传过来,硬得像沙漠夜晚的石头,棱角分明,不带一丝怜惜,“你还要哭到什么时候?”
容颜怔怔的将那双朦胧的泪眼对上了眼前男子冰冷机械的眼神,默默的接过帕子,将眼泪擦干净,压低声音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黑衣人如同刀削斧刻般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转瞬即逝,面无表情的将脸转过一边,默默的擦拭着自己泛着银色寒芒的剑,幽深如同寒潭一样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容颜纤细修长的手将帕子递到黑衣人的面前,沙哑着嗓子说道,“多谢大侠的救命之恩,请问大侠叫什么名字?”
从那些惨烈的带着血色的记忆中,她知道自己穿越到了某个架空的朝代,心底升起恐惧的同时,又有一丝遗憾,想到那个女人临死之前的拜托,她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捂着自己的伤口,内心深处一片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