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晃动着一杯似血妖艳的干红,笑了一下,答她:“江承。”
“江承,江承,江承。”她勾着头,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三遍,就像鉴定师在斟酌真假。那时他还不知道,她是在默背,这个女人时常会迷糊,常常大条到街上撞到熟人便只能张着嘴巴啊啊,或是热忱的聊完之后,你再问她:“这个人是谁?”她一准会狠狠的瞪你一眼,“我怎么知道。”
但总算,她是记得他了。三年前是笃定,三年后则是庆幸和满足。
她对他上心,整个风华集团的员工都看得出来。她不会做饭,却请他到家里吃她亲手煮得菜,结果差点烧了自家的半个厨房,灰头土脸的跑出来求救,手中举着一把硕大的铲子,就像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回来一样,彻底毁了她的大小姐形象。最后还是他去收拾事故现场,那顿饭自然是他煮的。她说他初来a市人生地不熟的,自行请命要带他四处转转,还说熟悉环境了日常生活就会方便许多。可是他们也不过行到三环,她便彻底迷了路。打着方向盘一条路来来回回辗压了三遍,才终于发现事中端倪。一脸惶恐的拉起他一侧手臂,惊讶道:“我怎么觉得这条路咱刚走过,莫非迷路了?”他抬起头,仍旧只是笑着,蓦然生动的眸子里生着花红,那样的姹紫嫣红一度让她晃神惊艳。“你才发现这条路走过三遍么?我还以为你故意带我熟悉这条街。”华夏直觉快要窘死了,事实上三遍转过来了她仍旧十分陌生,怎么办,她完全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
最后江承开车回来,开到市中心的时候她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什么时候车子停下都不知道。江承唤了她几次,奈何她睡得实在香甜。样子很稚气,两腮时而会鼓起来,像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双睫很长,投在脸上形成两道弧状暗影,他觉得可爱,眸中若有所思的光色一转,便笑了起来。接着脱下外套为她盖好,下车抽烟。
半个小时后他接到公司紧急电话,前辈负责的案子出了差子,束手无策便只能叫上他。他新来公司,却被公认为无所不能。打开车门进来时,她正好醒来,看他的一双眼还很迷离,眨了几眨,微微眯成一道缝隙。那时也他看着她,车门大开着,背景是城市璀璨的灯火霓裳,她陶醉其中,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一幅风景画。
江承见她愣神,修指撩起她额前的发:“怎么了?睡得不舒服?”
华夏尴尬的摇头,脸上烧起来,还好当时车内的光线并不明亮。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含糊道:“不好意思啊,我睡着了。”
江承已经发动了引擎,听到她的话侧首瞧她,良久:“我觉得你需要一个人照顾,嫁给我,让我照顾你怎样?”
华夏第一次觉得幸福来得这样突然,就像一个响雷劈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劈傻了。求婚这一幕她是想过的,但角色在这一刻有了出入,她便有些不知所措了。怔怔的看了他好几秒,他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亦或觉得她沉默就是拒绝,然后转过头,车子就要发出了。她忽然捞紧他的手臂,连连点头:“好,好,我愿意,我愿意。”
江承被她突来的举动吓到,同样缓了几秒钟的神,挑挑眉,扯着嘴角轻笑:“你这丫头怎么这样不矜持,本来是我太唐突了,应该多追求你一段时间让你有个适应的过程再提这事,看来……”他打了长长的尾音,玩味的笑起来。笑容干脆爽朗,华夏觉得他是没有缺点的,在她眼里就都是完美。
他们结婚了,所有人都说江承屈尊降格娶了个草包大小姐。碍于华夏董事千金的高贵身份这种谗言并未大肆流传不可遏制,只是暗中撼动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可是没人知道,这婚是江承求的。
她嫁给她,白衣似雪,面染嫣红,从礼堂一端缓缓朝他走来的时候,就像一副倾世锦画,如此好看的女子。江承眼风扫向礼堂一角,一道红影消失,礼堂的精雕木门缓缓和上,将华夏周遭的日光一并掩合。他娶她,终是不能摆拖昔日暗影的纠缠。
如今三年过去了,他仍觉新婚燕尔。他以为她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华夏,家务做得一踏糊涂,每每不在家都担心她是否会烧了半个房子,伤到自己。便不得不请来下人好生看着。她的方向感还是极差,他怕她在一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丢掉,每次出门不得反复交代。
车子停下时华夏已经醒了,转首江承坐在车子上发呆,并没打算叫醒她的样子。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外套,一天过去了仍旧一尘不染,干爽清新。
她也不理他,打开车门下来。
听到开门的响动,江承回过神:“华夏。”她已经漫进夜色中,反手将车门带上。
江承跟着下车,下人已经打开门冲了出来,对着一前一后的两人礼貌招呼:“江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
华夏将手中外套递给她:“阿姨,这里没事了,你去休息吧。”坐到沙发上,偏头看他,嘴角略微翘起,一看便知有话要说。
江承把钥匙丢到茶几上,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俯首瞧她,灯光投下一个颀长的影子。
“快去洗澡吧,洗完先睡,我还有点工作要忙。”转身就要去书房。被华夏一声唤住:“江承,你等一等,我想跟你谈谈。”之前的话茬被一场无厘头的激情给打断了,现在不得不重新提上日程。她的心里就像压着一块石头,喘息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