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箫又静静的站着不动,等待着江边钓叟的下一步动静。
以静制动,后发制人,本就是一种很高明的做法。
江边钓叟突然回头,手底鱼竿回向一挑,直刺林玉箫而来,眨眼间就到了林玉箫胸口,钓竿顶端旋转挑起一朵漂亮的小花,和三十年前一样,只不过三十年前用的是枪。
林玉箫就在江边钓叟的枪花刺到那一刹那,身体突然微微向后一倾,脚下向后一退,便避开这来势凶猛的一枪,用钓竿挑起的别样一枪。
江边钓叟见林玉箫如此轻易避开,眼中又充满欣赏之色,嘴角也露出些许微笑。
江边钓叟也立马将身体微微向前一倾,钓竿依旧向前刺去,紧追不放。
林玉箫脚下往后滑,只有脚尖微微地点,整个人似乎已经是飘在空中,再看脚下划过的地方,竟然一尘不变……
林玉箫双手张开平举以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而江边钓叟的双手也在不停地抖动着手中的钓竿,一朵一朵的枪花在林玉箫胸前开起又落下。
林玉箫还在往后飞退,江边钓叟的枪花也还在不停的升起。
不过这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林玉箫已经到了马旁,而马鞍边就有他的剑,那一把举世无敌的剑,那一把给他创下无数辉煌的剑‘青锋剑’。
青锋剑此刻就静静的挂在马鞍旁,随时随地随手都可以拔出。
只要他想……
刚一到马头的时候,只见林玉箫就快速右手往后越过头顶一摇,那速度已经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只一招手,林玉箫那宽大、稳重、厚实的手就握住了青锋剑剑柄,林玉箫还在往后退,江边钓叟也还在追击……
只不过林玉箫已经退得更快,江边钓叟也追击的更加疾速……
青锋剑在马鞍上被林玉箫一碰,便转向横起来,林玉箫再往后一退,“噌 !”青锋剑出鞘,青锋剑刚一出鞘,便见一条青色的剑风划过……
林玉箫的身体依然倾斜往后退,江边钓叟手底钓竿抖出的枪花更加密集了,一朵接一朵,最后连成一片,林玉箫右手握住剑,一阵剑影挥出青色的剑影。
瞬时间,黑暗的天空一亮,那一弯新月也失去了光芒,枪花、剑影消失。
江边钓叟不再抖出枪花,而是把钓竿一挺,直直的刺向林玉箫,那速度之快,都超出林玉箫的想象,林玉箫只能将身体斜转九十度来避开这一枪,而江边钓叟那条竹竿做的一丈来长的长枪则知之的从林玉箫腰下刺过去……
见林玉箫转身避开,江边钓叟立马转换招式,将钓竿向着林玉箫拦腰横扫过去……
林玉箫将青锋剑在胸前一格,挡住了江边钓叟横扫过来的一枪,身体一下后飞出去几丈远,身体微微一晃,后退一步,定住身形,右手握住青锋剑,自然垂下。
江边钓叟并没有继续追过来,而是在黑暗中静静的看着林玉箫,看不清他的眼色,但可以看出不时的点头,又不时的摇头。
两人就这样的静静的盯着对方,盯着对方的脸,盯着对方的手,盯着对方手上的兵刃。
林玉箫盯着江边钓叟的钓竿,那曾经是打遍江湖无敌手的枪。
江边钓叟盯着林玉箫剑,那是当世无与伦比的剑,快剑。
僵持着,就这样僵持着,任凭微风吹过。
不知道。过来多久,林玉箫道:“前辈好枪法。”打破了寂静。
江边钓叟一笑道:“少侠也好剑法。”
林玉箫道:“前辈刚才为什么不继续追击?”
江边钓叟道:“你能接住我前面那几招,也能接住我后面的那几招。”
林玉箫道:“前辈什么意思?”
江边钓叟道:“意思就是在三两招之内我赢不了你。”
林玉箫道:“前辈不出招,就不怕我突然冲过去。”
江边钓叟道:“在一会儿时间之内你也冲不过去。”
林玉箫正要开口,江边钓叟又道:“这一点你自己也清楚。”
林玉箫寂然。
六月初五……
戌时已尽!
亥时初刻!
依旧岷江边上……
僵持还在继续僵持着……
只不过各人的心情已经不太一样,已经发生了变化……
林玉箫盯着眼前的这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心底有股奇怪的感觉,但具体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现在他也不想去想那究竟是什么感觉,他现在只想怎样才能搞定这老头,渡江前往益州,好友还在那里苦撑。
江边钓叟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眼前面对着的是当世蜀国的第一高手,就像是三十年前的自己一样,眼前面对的人本来是自己要杀的人,但是自己无论如何却也下不去手。
眼前之人功夫究竟有多高,江边钓叟想知道,但是却不知道,江湖上关于林玉箫的传言是有很多,但是具体到他的功夫的却少之又少,几乎是没有……
单从刚刚那几剑来看,似乎又不在自己之下,虽然自己也没有尽全力,林玉箫也不会用尽全力的。
若是自己和他真正的交手,自己能不能胜,不知道,但是他心里那股已经压抑很久的好胜之心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激荡回起……
突然,林玉箫开口道:“前辈可是在等时间?”
江边钓叟略微一惊,道:“不错。”
林玉箫道:“前辈肯定是在想,在秦军猛烈的攻击下,西蜀肯定撑不了多久,只要益州城一破,我就没有必要去了,是吗?”
江边钓叟道:“是。”
林玉箫道:“那敢问前辈,秦军现在已经到了那里呢?”
江边钓叟惊异的看了林玉箫一眼,道:“已经到了益州城下。”
林玉箫一惊,暗想自己猜得果然不错,又道:“那不知前辈可知秦军何时攻城?”
江边钓叟道:“已经攻过一次,没有成功。”
林玉箫沉默。
江边钓叟又道:“大战或许就在明天。”说罢,又望了望益州方向。
仅仅是一回首而已,一回首之后便又转过头看着林玉箫,他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林玉箫默然。
明天,自己能否在明天到达益州,林玉箫不知道。
这一路上究竟还有多少杀手,林玉箫也不知道。
就算自己达到益州,又还能不能帮助李建,林玉箫还是不知道。
林玉箫现在只要知道。的是如何才能摆脱江边钓叟,林玉箫虽然知道。自己可以胜过江边钓叟,但是自己却又不远取他性命。
矛盾,林玉箫处在矛盾中,眉头紧皱。
林玉箫缓缓道:“那前辈的意思蜀国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江边钓叟一惊,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想不到林玉箫竟然会问这种问题,过了好久,才缓缓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的,又或许不是的。”
林玉箫也是一愣,他也想不到江边钓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
什么叫或许会?又是什么叫或许不会?
林玉箫不解,于是他问道:“前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成功了或许就不会有亡国之命,他们若是失败了,或许蜀国就真的会亡国了。”江边钓叟答道。
“他们?他们是谁?”林玉箫连忙问道。
“蜀中兄弟。”江边钓叟简略回答道。
“蜀中兄弟?”林玉箫还是不太明白。
“对,正是蜀中蜀中兄弟。”
“他们做了什么?”林玉箫又问道。
“前两天他们已经渡江前去益州。”
“他们前去益州?”林玉箫惊疑。
蜀中兄弟他知道。
“蜀中兄弟是去刺杀司马错的。”江边钓叟又道。
林玉箫更惊,忙到:“刺杀司马错。”
江边钓叟道:“正是,司马错是这次秦军的主将。”
林玉箫惊呆了,司马错他也是知道的。
林玉箫又道:“那前辈如何得知?”
“是我亲自送他们上船的。”江边钓叟回答。
“前辈亲自?”林玉箫道。
在他看来,江边钓叟既然是秦军杀手,那么只要是去益州助阵的江湖人就必然会被他们这些杀手阻拦。
但是江边钓叟接下来的话使他更加吃惊。
只听江边钓叟道:“我也是蜀国人,我欠他们的是我欠他们的,由我来还,他们只要我杀你林玉箫,没有别人。”
我也是蜀国人,仅仅是一句简单的话,却也将这老人的爱国情怀展露无疑。
如果他不欠秦国一个情,或许也会拿起他的钓竿前往益州保家卫国。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江湖人,爱憎分明,恩情划清。
他欠秦国一条命,就一命来还,杀不了林玉箫就自己死,但是他也是蜀国人,所以要放过蜀中兄弟。
林玉箫现在对这老头的情感又已经变了,变得他自己也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了,变得使他自己更难做了……
上前一步,林玉箫双手抱剑道:“前辈,得罪了。”
江边钓叟一惊,愕然道:“少侠是要硬闯?”
林玉箫道:“是。”
江边钓叟微声道:“是啊,要是不闯就不是林玉箫了。”
林玉箫道:“多谢前辈成全。”
江边钓叟道:“来吧。”言罢,双手已经紧握钓竿,准备随时接受林玉箫的进攻……
林玉箫突然将身体向前一倾,双手握剑,向前猛地一阵挥舞,层层的剑影瞬间就将江边钓叟罩在其中,江边钓叟钓竿一甩,朵朵枪花也瞬间成片。
层层的剑影,片片的枪花,立时就将黑暗中的岷江照得通明……
林玉箫突然大喝一声,身体当空提剑一劈,只见层层剑影瞬间连成一线,突破江边钓叟的片片枪花,直刺其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