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就等一会儿吧,紫鹃,你帮我先将头上的珠冠摘下吧。”服侍着黛玉重新洗漱了一遍,紫鹃道:“姑娘,早时也没吃点什么,累了一整天了,姑娘先吃点东西吧,前厅里那么多宾客,王爷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叹了口气,黛玉道:“紫鹃,我不饿。”看着黛玉,紫鹃道:“姑娘,已经到了这一步,姑娘就不要多想了,还是顾着眼前吧,再说,你看王爷想得多周到,生怕饿着姑娘,一早就吩咐好了。”
摇了摇头,黛玉低声自言自语的道:“他的心思高深莫测,我们又怎会明白呢。”
夜色渐渐沉了下来,大红的喜烛映的房里红彤彤的,有一种暖意浓浓的感觉。
坐在雕花檀木床边,如霜正在细细的和黛玉说着明日一早要见的人和要做的事,北府的人事不太复杂,不过一时,黛玉心里就有了个大概。
外面传来丫鬟的请安声,黛玉手里刚刚端起的杯子不由一颤,有几滴热茶溅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瞬时多了几个殷红的印渍。
如霜和紫鹃忙立起身来,只见毡棉帘子一掀,水溶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上前请过安后,如霜熟练的服侍着水溶换下喜服,换上一件浅色的家常绸衣,对紫鹃使了个眼色,知趣的告退了。
紫鹃有些为难的看了黛玉一眼,正犹豫时,却听水溶优雅的道:“紫鹃,你服侍王妃多久了。”紫鹃低下头,道:“姑娘一到贾府,就是紫鹃服侍,一直没有离开。”
没有看紫鹃,水溶淡淡的道:“记住,以后这里只有王妃,没有姑娘,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别说本王无情。”
紫鹃忙应了一声,水溶又道:“王府里的规矩不同于国公府,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可以去问如霜,但是有些事却不能坏了规矩,还有,以后王妃还是由你服侍,若有不周的地方,本王拿你示问。”
紫鹃点点头,有些紧张的道:“王爷放心,紫鹃明白。”低低的话里竟带着颤颤的尾音。
默默的看着水溶不动声色的吩咐着紫鹃,黛玉本就淡眉微蹙,自己和紫鹃这些年来朝夕相处,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姐妹来看,这次嫁进北府,就更珍惜与紫鹃这种相濡以沫的情谊,所以在看见紫鹃紧张的额头微微渗出了汗,黛玉终忍不住,抬起头,轻声道:“既然紫鹃是我的丫头,如今王爷又让紫鹃随着我,那以后紫鹃有什么事,似乎用不着王爷过问,再说了,王爷若是信不过她,又何必说这些呢,大可派个信得过的来不就是了。”
转头轻轻瞥了一眼神色淡然冷漠的黛玉,水溶清隽的脸上微微闪过一丝宠溺尴尬的神色,低头故意轻轻咳了一声,摆摆手,对紫鹃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紫鹃看了看黛玉,告了声退,才缓缓地走了出去,厚厚的锦帘遮住了外面的喧嚣,空阔的房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水溶和黛玉两人。
缓缓的走过来,水溶低头看着黛玉,见她虽然微垂着头,但娇弱袅娜的身子却直直的挺着,冷淡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一丝怯弱,反带着一份不言而明的孤傲,只有那双不停绞着帕子的纤手,才透露出她心中的紧张和不安。
幽幽的烛光下,水溶看着那一个纤长的影子在暗红的地上模模糊糊,就像眼前的人一样,有些飘渺,有些疏离。
轻轻舒了口气,水溶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的抬起黛玉尖瘦的下巴,长长的睫毛下,黛玉的双眸紧紧的闭着,掩住了眸中所有的心思,淡淡的颦眉如尖,凝脂般的脸上是一片决然的神色。
缓缓叹了口气,水溶低低的道:“这才十几日不见,你似乎又瘦了。”没有抬眼看水溶,黛玉闭着双眸,神色平静的冷冷道:“托王爷的福,总算活着嫁过来了,没有让王爷失望。”
松开手,水溶忽的低低的一笑,轻松地挪揄道:“看来我的王妃还真是善解人意,没有让我为难。”
抬起头,水溶饶有兴趣的看着黛玉道:“国公府历来和北府交好,若真的走到那一天,让一涵又如何做呢……说实话,还真有些为难,好在王妃能体谅我的难处,没有……”
低下头,水溶得意的看着黛玉一下睁开清眸,颦眉微蹙,一副欲怒还羞的样子,不由浅浅的调侃道:“王妃这个样子,是在恼我还是谢我呢。”
仰起头,黛玉冷眼看着云淡风轻的水溶,平静地道:“那王爷以为呢,我是该恼你还是谢你,王爷身份高贵,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对别人或许是上天的喜讯,也或许是入地的噩耗。”
水溶直起身子,微笑着道:“王妃还是那个样子,我早就听说王妃聪慧过人,心思灵巧,你的心思恐怕不是好猜的,不过既然现在没事,我还是有兴趣猜一下,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微微一愣,黛玉没想到水溶竟会答应,心里不由有些慌乱,嘴上却淡淡地道:“王爷请说。”水溶看着黛玉,优雅地笑了一下,道:“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顿了顿,水溶道:“你说我猜的可对。”
借着古人的词句,水溶故意挪揄黛玉的矛盾心理,嫁进王府无疑对黛玉来说有一步登天的意味,暗暗寓指黛玉“乘风”登高枝又担心以后在王府里“不胜寒”的矛盾心理。
冷下眉头,黛玉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惨白,娇弱的身躯情不自禁的一颤,随后微微直起身子,轻轻抬起尖瘦的下巴,淡淡地道:“王爷错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