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黛玉一眼,紫鹃又道:“所以姑娘就把心放宽,别熬坏了身子,若是回到府里看到姑娘又瘦了,老太太和二爷不定又要指责我和雪雁照顾的不尽心呢。”
正在忙着整理的雪雁道:“是呀,老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也希望姑娘每日都能开开心心的,以后嫁个知冷知暖的姑爷,这样,他们也就放心了。”
轻然的低头一笑,黛玉道:“你两个丫头越来越聒噪了,我还没说几句,你们就叽叽喳喳的说了这么多,听得我耳朵都烦了。罢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再呆下去,说不定耳朵都长茧了。”
紫鹃忙道:“姑娘披上件长衣吧,江上风凉。”
看着江面上行船驶过留下的波痕,黛玉轻轻舒了口气,转头对紫鹃道:“李白脍炙人口的诗很多,此时我却想起那一句最普通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紫鹃笑道:“姑娘出口成章,可惜紫鹃蠢笨,也不懂的这些,不过只要看到姑娘高兴,紫鹃就心满意足了。”
黛玉微微一嗔,道:“你这只鹦哥是越来越会说了。”紫鹃脸色一红,低声道:“姑娘又在取笑紫鹃了。”转过头,紫鹃道:“姑娘快看,到了河岔了。”
但见前面的河道一下宽了起来,平静的河面分成两条航道,道旁民居林立,行人熙攘。
感觉到脚下的船慢了下来,紫鹃道:“姑娘,我们的船是不是要拐弯。”黛玉点点头,道:“就要离开扬州了,再往前就是别的地界了。”
微凉的风吹起黛玉素色的衣裙,一抹别样的神情浮上她如花的容颜,回头望去,但见烟波渺渺,一艘双帷的行船从侧面急急的驶过,带着一江的波痕。
两船蓦然同向,一道深邃的目光骤然看过来,四目相对,黛玉情不自禁的后退一步,那凌厉的眼神,那不凡的气度,那一种不同于常人的俊美,正是昨天灵隐寺中见到的那个人。
或许是没有料到竟会这样再见,水溶深邃的目光中也带着一丝意外,想起昨天的事,紧抿的薄唇竟微微提起,扯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浅笑。
蓦的想起发髻中的东西,黛玉的心不由跳了起来,垂下眼睑,握住紫鹃的纤手竟微微有些颤抖,只一瞬,等黛玉抬起清眸时,船早已驶过去了,只剩下还没平复的一道水痕。
看着迎面而过的船,水溶身旁的侍剑道:“王爷,那不是昨日……”轻轻摆了摆手,水溶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渐渐远去的身影道:“扬州一行功亏一篑,或许是时机不到,牟隐寺……本王会记得的,目前管不了这些了,京里还有更重要的事呢。”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紫鹃小声道:“姑娘,想不到竟会碰到他们,只是不知那人有没有说出来。”
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驶到前面的行船,黛玉道:“若是知道,他们还会这么平静吗,说不定早就拦下了。”紫鹃长舒了口气,道:“这下放心了。”
主仆两人不由自主的望着那艘行船直直向远方驶去,而自己脚下的船却缓缓拐向左面,扯起风帆向着苏州而去。
三年后。
有些惨淡的阳光斑斑点点的洒在青翠不再的竹叶上,带着秋日的一丝萧索,凉凉的风不时掀起门前的帘角,透进一股清凉。
房内的黛玉放下手中的书,轻轻立起身来,唤道:“雪雁,鹦鹉的水添了吗。”外面传来雪雁脆脆的声音道:“姑娘放心,早添过了。”
正在外间熨整衣裳的紫鹃笑道:“姑娘,如今雪雁对那个小家伙可上心了,姑娘不知,上次下雨,雪雁光想着把鹦鹉提进屋,竟连晾在外面的衣服都忘了,害的我们又都得重新熨洗。”
浅浅一笑,黛玉缓步走了出来,眯眼看了一下四周的竿竿翠竹,不由逗着跳上跳下的鹦鹉。
浅浅的阳光淡淡的照着,潇湘馆里一片清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黛玉刚抬头望去,就听宝玉兴奋的叹道:“林妹妹,我可回来了。”说完,大红的身影带着一阵凉风走近前来。
黛玉笑着道:“宝玉,听你的口气好似几年没来似的,这才去了一天学堂,就成这样,若是让舅舅听了去,不定又要挨板子了。”
宝玉一边逗着鹦鹉,一边道:“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如今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妹妹难道还不了解我,去学堂不过是应个景罢了。”
上前端详了黛玉一眼,宝玉高兴地道:“妹妹今天的气色好多了,药可曾喝了。”紫鹃递上一杯热茶,笑道:“二爷就放心吧,我们记着呢。”
宝玉接过茶,笑道:“有紫鹃姐姐在,我当然放心了。”转过头,宝玉笑着道:“刚才在老太太那里听的,妹妹明日也要跟着老太太去南安王府。”
黛玉点点头,道:“一早请安时老太太就说过了,上次南安太妃来还记得我们,这次特意吩咐一定要我们过去玩玩。”
宝玉道:“如此正好,省的你整日闷在房里,权当出去散散心,明日我也随着老爷过去,可惜我们不能一起,等回来我再和你讲讲。”
见黛玉意兴阑珊,宝玉又道:“林妹妹,你不知南王府的院子比我们的还大,南安王妃又是当朝公主,王府恩宠自然不可同日而语的。”
紫鹃在一边道:“二爷说的是,如今姑娘的孝期已经出了,多出去走走,对身子有好处,老太太还特意吩咐,要姑娘穿件鲜艳的衣衫呢。”
黛玉白了紫鹃一眼,低声嗔道:“一说你就兴奋,我看是你这小蹄子巴不得我去,好跟着去开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