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点点暗去,好像就更加拉近她接近恐慌的速度。
蓝媚夜总会一如往昔的粲然辉煌,奢华糜烂。
林妙言积聚着最后的体力,像离弦的箭射进厅堂内,胡乱抓住一个侍者问寻道:“离景呢?看到二少爷没有?”
神思太过专注,没有触及到进来一刹眼风一侧的英挺男子开着车同样急迫焦躁的射出,亡命一般。
侍者辩清眼前来人,恭敬答复:“没有,一直没见二少爷进来。”
林妙言最后一丝力气被耗干用尽,瘫软的堆到地上,原来已经用完了所有力气!
侍者惊恐着惊叫出声:“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您怎么了?没事吧?”
听到喊叫,蓝媚身体木然一僵。
离家大厅被离景乍起的咆哮声掀起狂浪:“妙言,妙言,林妙言……”额前发际被奔走的急风带起,露出一双腥红血眸。
朱萌萌掺着老太太看厅中情况,离老太太怒火一阵高涨:“离景,你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出去上海滩了吗?还有,你这是在大呼小叫什么?”
离景瞳眸中染上灼色,焦急吐音:“妙言呢?”
离老太太叹了口气:“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没让下人跟着。”儿子个顶个的,当真是魔障了,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都成旋风一样了。
这不,眨眼间就刮出去了,连个问明白事情原由的时间都不给她。
上海滩奔腾不息的人流里,离景静静的矗立着,第一次觉得纷乱的繁华扰他的视角。抬起头望了望天色,逐渐欺下来的暗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南昌火车站那次的无措再次卷过来,又尖又利,令寒意侵骨。
“出发!”离景淡淡启音,脸上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大队被离景整合好的人手纷纷滑入黑夜,快速发动车子,井然发出。
就在离景上车的一瞬间,肩膀一把被离然扣住,神色暗然沉寂。
“见到她了吗?”
离景扫落他的手,略一摇头,已经滑入车内。
“没有!”
离然透过迷离的车窗,声音狂挽欲念:“你不回来,她就是我的。”
离景目不斜视,深邃的眼中迸出笑意。霸气的音线像宣读圣旨:“她只能是我离景的!”
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离然不做过多端详揣测,对着身后人大手一挥,即时下令:“出发!记住安排人手备好车子,做完直接离开上海。”
翅插风云的修罗们,已经做好一切暗战撕杀的准备。
夜风吹进来,打乱离景的一头散发,一双晶亮的眸子在发线的招示下显得更加沉稳雅致。
忽然闪进眼眶的一道人形,惊悚的一个急刹车。
离景坐在熄火的车里,怔怔的呆了几秒,心脏的伏动,像涨潮的前奏,轰隆声近在耳前,他知道,自己即将被潮水吞没。
这一瞬间,此生,再不能忘记!
上海滩的夜光下,晕光的灯光那样凄离,还是影射出林妙言喜气的洋装颜色,她平时极爱素色,却说:“怀孕的人要穿喜庆的,对孩子的心境好。”狂飙的情绪转动里他还记得这句话。
剧烈的喘息衬映着她的双颊酡红,软缎洋装上,细细的枕织着极浅的藕色夹金线,裙摆在夜风的鼓动下微微撩起,露出她细致的小腿。
离景捧起她的脸,紧紧扣住,吻已经印上去,唇齿中溢出叹息的一嗓:“你怎么会跑来这里?有孕在身的人还不乖乖听话。就知道让我担心……”落下的吻很轻,像羽毛,也像拂落的樱花。
听到他磁性的声音,含着他清香的气息,林妙言忽然觉得很委屈,仿佛酝酿了很久很久的委屈,久得已经让她分不清是他的,还是不是他的,却一并倒了出来:“我只是想来告诉你,把一个女人扔在城市的霓虹里转身就走,并不是多男人的事。我林妙言已经不是傻子,如果你不回来,我就不再等,孩子也不生了。”
离景轻含着她的唇笑起来,懒散地慢动作搭腔:“你夜里跑过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如果我做生意不回来,你就一直怀着我的孩子不把他生出来?”
挑起的眉宇带了极致漫妙的欢愉。
温热的液体漫出来,林妙言的哭声很轻微,但还是在这晚风缭绕的夜里被离景全部吸收。
林妙言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虽说对他谈不上情爱,但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久,现在腹中又有了他的孩子,至少,她不希望他早早在这乱世中死去,悲摧的死在别人的枪口下。
在这个时代,他也算她最熟识的人了。
林妙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啜泣中得空回他的话:“如果你不回来,我就坚决不生他了。我要一个人没有负担的离开上海。”
离景扶起她的脸,灯光下有朦胧的影廓,修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指腹,扶平她蹙起的眉,吐出的声音轻微:“你在这里,不要任何理由我都回来。你是我最好的平安符,只要有你在,这个世界我就无心离去。”
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不忍再多看一眼,命令后面的车让渡出一辆,利落的叮嘱:“送二少奶奶回离家大院。”
稀薄的夜光勾勒出男子完美的身体弧线,林妙言盯着他的背影,稀薄的霓虹被夜的纱衣蒙住燥动的亮色,罩在他身上呈一种阴翳的青灰色,觉得和那一夜的陆仁好像。
离景不敢回头,立即发动车子目不斜视的离开,夜色中的女子在他的眼角划过,快速的倒退,成为镜中缩小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