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风不自知地伸出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横在空气中,空空。
“二嫂,你回来了?孕妇衣服买了没有?”朱萌萌在大厅中磕瓜子,见离景拖着林妙言进来,从沙发上立起身。
林妙言执拗着挣扎,朱萌萌的一嗓又唤得太过清浅,没等被林妙言接收,就已经被厅中偌大的空旷隐没了。
“离景……离景……有话不能好好说嘛?”
两人像划过的流星,眨眼又只剩朱萌萌一人。愣愣的站了半晌,眼中迸发愤怒的火焰,桌上瓜子一把被她横扫在地。
“来人啊,来人啊……”
厅外佣人一路小跑进来,恭声寻问:“三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把这里给我打扫了,老太太问起,就说我出去转转。”话音一收,已经昂首走出厅外。
几缕初秋的暖阳透过窗棱射进来,光色旖旎。
离景操手靠在画妆台上,轻蹙起眉,静静注视着床沿的林妙言。
一股倔强的气流充斥在两人中间,死抿着唇,谁也不欲抢先开口。
这种静寂席卷着无奈和混乱让离景微微的心绞痛,霸道如他,却要一改往日的独断与强力。明明心疼她,怕她受到伤害,却又要隐忍着将她禁锢起来的心。
或许,她一直学不会恬静,是因为真的就不在乎自己,一点也不。
这一点揣测抨击着他的心脏,不禁让他叹息出声。
“你什么时候才肯乖乖听我的话?”离景清淡奈何的声音已经溢出。
“……”刚刚被离景紧紧攥过的手,到现在仍有丝薄的汗,传来灼热的温度。
离景俊眉一拧,有凌厉的棱角。
“你反倒与我闹开脾气了?”
“……”林妙言的鼻子有泛酸的冲动。
远处男子眼睛已经微微眯起。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不再理我,是不是?”
“不是。”
林妙言低垂着头,淡淡回声。
仿佛电闪雷鸣一瞬息,就已经有一双大手捧上她的脸,周遭萦绕的香气又是熟悉得没有一丝悬念的。
离景蹲在她面前,大手抿过她发红的眼眶,林妙言投射下的阴暗照在他的脸上,还伴着几滴清泪。
床上人低垂着眼睛,并不看他,只倔强的咬着下唇。
她没有撒娇,也不是无理取闹,只是忽然觉得在这个时代里变得渺小而脆弱了,动不动就会觉得委屈,会掉眼泪,遇到挫折会有人不动声色的帮她平息。现在又被这个霸道的男人圈养起来,霸道得想要撑控她所有的喜怒哀乐。而她竟然似要开始渐渐习惯了他给的依赖。
二十一世纪的那个小白领林妙言,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懒散,倔强,粉饰太平,偶尔的小顽强统统都被眼前的男人收了去。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离现代越来越远,离陆仁越来越远……
俊颜瞬息被滴下的泪水打得湿濡不堪,离景眸光一紧,心也跟着疼得慢了一拍。大手一丝不懈的扣着她的脸。
声线柔和痛心:“林妙言,我该拿你怎么办?!为什么总是做错的人反倒先哭了,做女人果然比男人好。”身体稍稍上倾,脸贴上她的水面,轻轻吻了吻。“我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时时想占有性的把你含在嘴里,林妙言,你知道全上海有多少女人想要得到这样的待遇吗?偏偏就你百不待见。你还真不是一般的铁石心肠。”说到最后,瘪了瘪嘴,已经无奈笑开。
林妙言随着被他揽紧的动作轻叹:“看吧,自己果然习惯在他冷硬的柔软中松散下来。”
段公馆几日都陷在沉甸甸的气氛里,今天日本大佐终于将派来的人手和注入的资金全部整合到位,段公馆多日密布的黑云也依稀将要散去。
经过顶级医师的精心治疗和养护,段倾城的枪伤眼见好转,只是心灵受到的伤害仍旧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颓然不止。
段爷见下人扶着段倾城进来,沉稳的光色里隐见喜色。
“倾城能下床了,看来伤确是在好转,这样爹地就放心了。现在外面天气很好,没事就多出去透透气,发散一下心情也好。”
段倾城比对起段爷,要漠然清冷许多。眼见不满的嗔怪:“爹地,你真是老糊涂了,以前和日本人暗下里有来往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能公然和日本人合作呢,你就不怕杀字绝锁命吗?”
那样一个威风凛冽的组织爹地怎么能忽略了呢。
听到段倾城的责怪,段爷有几分气恼,手中烟筒狠狠吸了一口,叹气似吐出:“你以为爹地想安稳的日子不过,冒这等风险吗?你招惹下离家人,就算杀死绝不出手,离家照样不会放过咱们段家,以段家的实力还怎么与离家对抗?”
段爷的话刺痛了段倾城的心,昔日被烙下的伤痕现在又开始化脓流血,撕开的口子像永远无法逾越的沟壑。
段倾城颤抖着清眸,嗓音哽咽:“爹地,对不起,我会向离家讨个公道的。”
段爷重重叹了口气,语重心常:“女儿啊,你若真体量爹地就不要再招惹离家了,爹地心里有数,离家欠你的,我会帮你一分一分的讨回来还不行么?行了,你出去吧。”神色略显疲惫。
段倾城水眸望了一眼,转身出门。
随后对身边人吩咐:“我要出去走走。”
虽说时节渐若滑入秋季,但上海的热意依旧不做半点消减,暖阳发散出的光晕,依旧宛如火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