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萌萌茫然地点了点头,半扶半拖地将离老太太呜咽沮丧的身形带出去。
房门关上的一刹那,离然硕长英挺的身姿微微退出几步,心中迅速被无措席卷,床上那一俱喘息不再的身躯,终是让他百思不解,无法相信。
不是一场阴谋吗?为了引蛇出洞,离景给离风设下的一个局。
却为何……
他手脚冰凉,全身冷硬,他如何就能轻而易举的变成一俱死尸?
“离景,你给我起来,起来给我说明白,你到底在耍什么阴谋?你说啊……”
愤怒的嘶吼断然充斥整个房间,坚硬张扬。
离然睁大双眼,眼中发散愤恨的腥红,定定地注视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脸孔相似的男子,终是隐忍不住,发出野兽般的争鸣。
“呜呜……”的响动从他嘶哑的喉咙里哽出,他的心头泛起落破涌血的痛触。
仿若冰山一隅悲鸣过后终将开始消融,千年不淌的温泪在这个阴霾缭绕的早晨顺着脸颊砸在床上男子安逸如许的面容上。
纵横黑道的浪子,有生之年,第一次疯子一般,哭到嗓子沙哑。高大的身躯忍不住狂颤。
昔日光阴像被剥碎的木屑,被风一吹,混作一团在闪亮剔透的瞳孔中呼啸带过。
“小然,谁欺负你了,跟二哥说……”
“杀场上混,就是这么残忍,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所以要想活命,你只能是最强的。”
“你是我弟弟,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要了你的命……”
“你先走……你是弟,必须要比我晚死……”
“你知道,我不在意……”
“她是我的女人,谁也夺不走。”
一计硬拳砸在离景沉寂无息的俊颜上,腥红的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一路蜿蜒到脖颈里。配上苍白的纸面,闪烁着邪恶的妖娆。
震怒悲嚎复响:“不是你的女人谁也夺不走吗?你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却又将她抛下,这就是你绝决的爱意吗?我不会收手,我会占有她,将她占为已有,不会再给你任何染指她的机会,我爱她……我爱林妙言……”
离然瞳孔一散,像摇曳的残烛,无力的顺着床沿滑下,跌坐在地板上。
“你不是三个人里最强的么,呵,莫不是就这点本事?!像世人谗言的,魔障得没了判断力?一切不过一场计谋么,掩大哥耳目的计谋不是吗……”音质越来越弱,弱到没了张力。“别人欠你的,我会加倍替你讨回来,安葬了你,段家老小会如数下去给你陪葬!”
狠绝的呓语缱绻着邪恶的梦魇漫过唇齿,带着无法撰改的绝决。
再起身出去,灿若妖孽的俊颜上,一派无波清冷。
“准备事宜,将二少爷安葬。”薄唇轻启,眸黑若渊。
离家少爷果然无情无爱,冷酷噬血,就算亲人逝去,亦激不起半点涟漪。一时间上海滩风言四起,更加增进了离家人在世人眼中的森然。
段公馆内,看似无波的和绚下正被一朵深度恐怖的暗云笼罩不散。
“离景真的死了?他真的就这么轻易的被我们的人干掉了?”莫说离家人不信,就算是自己派出的人手,仍旧不敢相信。
“回段爷,千真万确,离家大院已经开始筹办离二少爷的丧事了。”莫管家苍老的手掌微微一阵颤抖。
干之前是一码事,没想到做完了又是另一码事了。
苍声惧意再起:“段爷,我们得小心防范了,离家人是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离然那小子怕是还没学会善罢甘休。”
段爷冷哼出声:“莫说是他,就算是离风,字典里也照样没这个字样,所以在离风回来之前,我们一定要找到摭风挡雨的大树,在离家办理丧事的这几天快去联系日本大佐,就说我们段家愿意同他们合作,作为占领上海市场的跳板,但日本人一定要保我段家周全。”就算段家雄威正盛时,也已然无力与离家相抗衡,莫说现在了。此刻既然和离家深怒已结,想要相安无事,就只能借助外强力量了。
莫管家点头应允。
厅门被人一把推开,两个佣人掺着潺弱如云的段倾城进来,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得灰飞烟灭。
劈头盖脸就是这句:“爹地,你杀死了离景?你怎么能杀了他?你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啊。风生死不明我没与你作过多计较,可是,你怎么能对景下毒手呢?”
段爷一见女儿雨打芭蕉似的面容,弹簧一般从沙发上起身,亲手掺过。
“倾城啊倾城,到如今你还没有看透吗?你自己看看离景把你伤成了什么样子,若不是那颗子弹是贴着心脏擦过去,今天筹办丧事的人就是你爹地了,女儿啊,醒悟吧,离家人绝不是你的良人。”情到悲愤时,段爷忍不住叹息悲怜。
段倾城已然泣不成声。
“可是,爹地,你知道的我爱他,他就在我的心里,纵使痛,也仍旧无法摘除。就算要报负,也是他活着供我一点点折磨,岂能任他这般痛快了事。”纤手砸向胸口,扯动着伤口撕痛染血。
众人赶忙阻止,场面顿时慌乱不已。
“够了!倾城,你能不能懂点事,让爹地省心。现在段家这个样子还不都是你的一已私情闹的,你倒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段爷一声闷喝,段倾城惊恐得顿住手中动作,两行清泪反倒流得越发肆意。
“爹地,女儿不孝,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可是离景我就是放不开。我要去见他最后一面,否则我这许久的感情情何以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