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宝行的伙计一见到离景进来,佝偻着身形移过去,喜笑颜开:“二少爷,您来了?要买珠宝吗?”话间转眼看了一眼林妙言,心中连连感叹离家二少爷身边的女人个个如花美眷。
离景微点头,对着门前温吞的林妙言招了招手:“过来选几件喜欢的。”
林妙言哑然,果然有钱人,财大气粗。头一回听说买珠宝这档子事像大棚挑衣服似的,成多少件划拉的。
他既然让买,她也不推辞,毕竟装得是他们离家的门面。来了民国时期这么久,也终于知道富人家的脸皮是很重要的,似乎比他们贫贱之人的尊严还重要,也难怪拿平日里肆无忌惮的践踏她的尊严不当回事了。
林妙言透过柜台的玻璃窗用心斟选,忙及中偏过头对他说:“今天用完之后我会如数的还给你的。”拿人家的手短,她还不想比旁人短一截。
离景倚在柜台上吸烟,刀刻般的华丽侧线微成一道亮眼冰晶,骄子中的瑰宝,比柜子中的高档珠宝还粲然。
林妙言心神一晃忽,继续先前的事务,口中吞咽口水的动作轻微。
离景偏过头透过白雾小心翼翼地瞧她,觉得她像一个匪夷所思的磁场,有让人忍不住想要近身的魔力。
“你不喜欢珠宝?”女人是种浮华的动物,不相信有人会不喜欢的。
她目光不转,坦然回他:“喜欢。没有女人不喜欢。”转而又道:“可是我喜欢自己的男人给买的珠宝。”受之无愧。
离景夹烟的手一顿,心里突然空寂无声,像在湍急的河流里攀了块不动如山的岩石。动一动都有全身松动掉进冰水中的危险。
他一把攥起她的右手,发狠似的锁在手中,黑色的眼睛牢牢锁住她:“你是说你不是我的女人?”唇边携着一抹惊魂。
林妙言被腕上火辣辣地疼痛惊得倒抽凉气,对上他的神色略显苍白。
咬了咬唇,和他两两相望,半晌,只道:“是不是二少爷还用问我么?二少爷如若只把妙言当个人看,对于妙言也是件了不得的幸事了。”接着淡然无波的转身对柜台前已经目瞪口呆的伙计说:“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青葱玉指分指了几条纯白光泽的珍珠饰物。
离景如玻璃碎片的眼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面无表情。手上的力道早已狼狈的松动。
林妙言轻轻推开他,伙计已经把珠宝拿了出来,她径自熟捻的带好,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离景挑着眉毛观察她,几件款式简单明了的华丽珍珠饰品被她全数带好,不仅没有因为它的瑰丽抢了她的风头,反倒反衬出她难以压住的绝色。
通体华贵亮眼,却简约得只有黑白两色,不添一丝累赘,清新得那么纯粹。
他一边掏钱,一边若有所思,面前女人如何能看出来会是一个山村野妇?嘴角深沉地勾起一抹勾子。
手上的笔快速画过柜台上的支票,神色淡然得仿如不是财产在外流,而是欣然的存储一笔巨大的财富。
林妙言瞄了一眼离景带笑的嘴角,眼风扫过被他染指过的支票上,一大串零招摇的缀在尾后,气派得震人心魄。
“财大气粗大抵就是这个样子。”林妙言再一次在心里惊叹笃定。
离景侧首笑着看她:“是不是觉得你的丈夫很有钱?”稳重的面容上闪着阳光男孩的笑意,这一刻竟也纯净得不带一丁点儿瑕疵。
林妙言讷讷地点一回头,心神陡然不宁,福至心灵处忽然想起一句歌词,“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上大学时,她在西安,陆仁在北京,每个想念发作的日子,无论节假日与否,陆仁逃课去西安看她,在校园超市里买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给她。见过她意游未尽的样子,抹过她嘴角的残余时,就会反身再跑回去买两支。
在她嗔怪他浪费的时候,他就会宠溺的揉着她质地较软的发,煞有介事道:“是不是觉得你老公我很有钱?”不似现在这般沉默凉薄的面容上就闪着这样温暖且感染力颇强的光。
回忆到这里嘎然而止,因为离景已经低下头吻上她的嘴角,唇边携了邪恶的笑意,吻罢对着店中伙计谈笑道:“这是我离家二少奶奶,我离景的女人林妙言。”尾音处加了极重的音调,仿若在刻意纠正她刚刚的“口误”。
柜台里的伙计显然未经世事,已经羞红了脸,摇摇头又点点头,忽觉内心突茫表达得都不够淋漓精准,最后挫败得就只剩下干笑。
就在离景拖着她离开的半刻,后一句又陡然在心里接上,速度堪比东方不败式的成语接龙。“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他们都已经不再是白雪翠竹下的少年郎,所以那些青涩和腼腆就连错觉也该无法企及。
离景聚精会神加快了车速,收敛了先前所有情绪,车中气氛委靡颓废的一阵偃旗息鼓。林妙言跟着陷入沉默。
朱雀府虽称府邸,与离家大院却稍有不同。将居住娱乐场所混在一起,看着要繁华热闹许多。
不像离家大院只供离家眷小居住用,里面虽也景致唯美绝丽,但并未将请客娱乐的场所混为一坛,主要是离老爷子一生清幽,偏爱寂静。
林妙言皱了皱眉,直觉很不喜欢,有乌烟瘴气的感觉。
离景将车子停好,过来伸出半支手臂,示意她挽上。
林妙言跟着他一同进入,对于离家二少的出场可谓惊起一片惊涛骇浪,其中不单指离家二少乃是上海滩呼雨唤雨的人物,沉浮在他的脚下仿佛都会免于他一跺脚产生的颤抖。还因为他一人中之龙竟娶了一个十足的山村野妇,据说不仅长相庸俗,还是三无产品,杂草一般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