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一双眸子波澜不惊,隐匿于皮表之下的心口亦被割裂出伤痛。广袖一收,咬牙道:“我宋楚自知这许多年承纳不起你给的情意,我亦不想伤你如斯。只是……这白末,只要我宋楚还在喘息,就谁也伤她不得……”大步急速跨出,跨过门坎又顿住,那背影生冷僵硬,宛如雕塑。只是往昔情意,为何这一刻会感觉好像一笔勾了去。他没有回头,只说:“如果她还活着,你便离开宣王府,找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子嫁了。你的所作所为只当我陪你多年的付出。如果……伤害她的人,统统给我陪了去……”
话音一落,眨眼瞬息间,男子却已消失天际。
苏夏以手撑地,只有簌簌饮泣的份。这一生的情意,这一夜又好似完了。她知道,即使她今夜不说,他仍旧事事了然于心。宋楚是谁?宋楚是谁啊?……宋楚是她钟爱于心的男子,是她永生不得遗忘的夫君……
女子口中碎碎叨念,好似全然疯傻失心。那双投射出去的眸光,已无半点光彩……
白驹过隙,时光飞逝。那一年,她是如花女子,凤冠霞帔被皇兄送到宣王府。那一日,他为锦衣白雪的少年郎。他挑了她的盖头却说:“苏夏,娶你并非我本意,此一生,我不敢保证能否给你幸福……”
她杏眸含羞,面染嫣红。她说:“我不在意,我会努力让你幸福……”
时至今朝,是谁在一问一答间替他们编排好了亘古不变的宿命。他果然没给她幸福,她也果然没让他幸福……
苏夏拾起一地散乱裙衫,此刻她亦想爱,想要男欢女爱……
摇曳的身姿没进被月光图染过的夜风里……
男子拱手告禀:“王爷,君宇墨在跟我们交手几个回合之后,跑了。”心中喟叹一嗓,清影宫宫主的工夫果然了得。
宋楚不以为意,神色少有的暗沉凝霜:“意料之中的事。跟随的人安排好了?”
“是,王爷。一路上密集分布,即不会让君宇墨看出破绽,还能保证跟随进清影宫。”
宋楚衣衫之内的身体布了一层薄汗,手在下意识的收紧。有生之年第一次有如此紧张的感觉。女人啊女人,此刻倒希望你于男人的魅力再大一些,让他不忍伤你才好。
神思一敛,冷声吩咐:“走,跟上去。今夜就要将四夫人救出。”
暗中一干如林高手,随着白衫男子的步调,如风一样急急偏转风势,席卷他处。
夜色此刻正浓,马车急速飞驰在官道上,山涧时有虫鸣声传来,将夜映射得一片沉寂。
君宇墨修指握着银针细细打量,一双眸子深沉到极至。昔日玩世不恭的神色退去,让她看不懂他。
白末挑帘望了一眼天色,太黑了,双目所及之处皆是漫无边际的黑。转过头,又将视线定格在男子执着银针的手上。
君宇墨抬眸看她,隐隐含笑:“不睡一会儿?”
白末一怔,觉得这气氛宛如你我情深意重的铁哥们。心中讪笑一回,摇摇头道:“我不不困。”
君宇墨扯了嘴角笑,车里灯光迷离,修饰着这男人的面容真是好看。接着低下头,不再看她:“对这针感兴趣?”
白末略微迟疑,“嗯”了一嗓:“是挺感兴趣。它有什么特殊的功能么?看你很紧张它的样子。”
君宇墨声线清浅:“是啊,很紧张,关系到生死的你说特不特殊?”抬眸淡扫她一眼,身子一移,贴着她坐过去。他身上有一股特别的香,像几种花混合酿制而成的香料,自内而外的散出。头一偏移,枕上她的肩,又预料之中的她会强烈反抗,用了内力将她按住:“别动,就躺一会儿,你男人又看不到。天知道这针怎么会如此重要,只是听说它淬了一种奇特的毒,专要清影宫宫主的命。好死不死的,我又成了那倒霉的宫主。历代宫主皆是从小被上一任宫主选拔出,不管情愿与否便日日泡在清影宫特制的花坛里,三年以后就会百毒不侵。但唯独这只小小的捉影影能要人的命,它身上的毒历代宫主都无法抵抗。是上一代宫主专门用来制约下一代宫主的。”
“那为什么会在苏夏手里?你又为什么会被设为这一代宫主?”
君宇墨动了动,轻轻摩擦她的肩膀,慵懒得像只猫:“上一任宫主逝世得早,这针本来一直由我自己拿着,机缘巧合就被苏夏拿去了。至于我为什么是宫主……”略一玩味,即刻没了正经:“八成是看着我人品还成,虽有一身本事但不会祸害江湖。”
白末咂咂嘴:“你就贫吧,说了等于没说。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毁了它?”
君宇墨哧哧的笑,笑得几分爽朗:“你的性情我喜欢,倒是直爽。这针是不能毁的,清影宫的规矩不能破,这针还要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否则清影宫当真无所制约了,毕竟创立它的初衷不是想任其肆意壮大,随便害人的。”
白末侧首眯起眼睛打量他:“君宇墨,我觉得你表里不一。看来你这男人是有秘密的。”
君宇墨颌首瞧她:“女人,你别这样,你这样有些动人,我极怕我会爱上你。”这话在他说来,于白开水一样清淡无味。
白末翻了翻白眼,转过头不理他。
马车在天边即将泛起鱼肚白时回到清影宫界外,两人下了马车。沿着眼前狭窄的山路向里走去。
早间晨雾缭绕,山间花红鸟鸣,似有似无间有瀑布落下溅起水花的声响。一切自然景致在这个早晨变得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