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随即跟着灌进来一股子夹着雪花的风,玲珑连忙返身将门拴好,端着熬好的药,迈着小碎步走向里间,朝着床头瞥了一眼,见简墨兰忽灵灵的睁着一双空洞的大眼,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事,近几日来,小姐总是这么一副模样,真是令人担忧。轻叹了一声,倾下身去扶她,“小姐,别为那西屋的生气,你要体恤自个儿的身子,别再多想了。来,我喂你喝药。”
简墨兰眨了眨眼睛,神思有些回拢,沉静的看了一眼玲珑,便也乖巧的顺着起身。养了这些日,身上的伤轻了些许,活动总算有些灵活了。
“咳咳……咳……”到底还是不习惯喝中药,简墨兰呛到忍受不住,竟是喝着喝着一口喷了出来,扑在床边直咳嗽。
玲珑慌了手脚,赶紧放了碗,去拍她的后背。“哎呀我的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难过的连药也喝不得了。”
“哼,你家小姐还真是精贵呢!上好的药材到她嘴里都嫌弃。”两人这翻折腾,竟没发现自家少爷白思陌已然站到了跟前,愣神间,才发觉门外吹进来的凉风甚是寒人,但是亦比不过此时少爷脸上那股子阴冷煞人。
“少……少爷。”玲珑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姐本就在咳嗽,这不……药太苦,味儿冲,一时……”
白思陌一扬手,玲珑低下头不吭声了。她本应去外间将房门关上,可是不知怎的脚却挪不动。看少爷这副鬼样子,她……不放心。
然,白思陌只用那凤眼一瞟,玲珑愣是支楞了一下,身不由己的转身挪去了外间。
简墨兰这是头一回瞧见自己的丈夫,不由得拿眼睛使劲的盯他。他穿着一身月白团花窄袖长袍,月牙形的盘扣,领口的黑狐毛将他的面庞衬得十分秀雅高贵,只是这般相貌好的男人,却是冲着她没有一丝温意,眼睛里甚至还带了些杀意,看着就让人……倒尽胃口。
你说再漂亮的人儿,若是一副恨不得吃了你的尖酸模样,你能有兴趣吗?能吗?
白思陌瞧着这简墨兰看他的目光与旁日不同,不似以前的巴望讨好和娇柔怯懦,反而是满眼的探究和新奇,最后还稍带了一丝不屑和讥诮。白思陌气闷的皱了皱眉,这种目光让他极不舒服,本是熟谙的夫妻,她怎得却是用这种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不由得心底怒气更是暴涨,但是他也只是轻不可闻的浅浅一笑,收起盯她的视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轻飘飘丢落在她跟前。
简墨兰勾了勾脖子,虽然不太认识繁体字,但是标题的俩字还是看懂了,休、书?
对她来说,也许休了好,休了呱呱叫。但是,凡事,人都有个猎奇心理八卦心理,她也想知道个究竟。“玲珑!你过来,我看着这字费劲,你给我念念。”不急不躁的唤玲珑进来。
白思陌怔忡片刻,见得这休书,本来还怕她一口气会气到上不来,死过去,若真是死了,还倒是有一场麻烦来,她娘家没有势,却是个土财主。
谁知她这淡淡然的模样,倒让白思陌琢磨不透了,她这是真如心莲所说,本是个披羊皮的狼藏的深呢?还是已然知道自己逃不过这劫,了然受之了?
玲珑小心冀冀磨过来,眼睛瞟到纸张上的字,立即眼睛瞪的老大!“少爷!您!您这是……”
白思陌冷冷道:“你家小姐做了此等歹毒之事,还想爷放过她吗?休了她算是体恤她了。”
“少爷!小姐嫁进门五年,本份善良,任劳任怨,你怎么也不相信小姐?”玲珑捏紧了袖子,痛恨的看着白思陌。别人也就罢了,连少爷也这般欺压小姐……
白思陌似听了极荒谬的笑话,冷哼道:“本份?善良?我已是看错了她!开枝散叶是做女人的本份,她不行,本少爷也未曾怪她,但她万不该陷害曼婷肚子里的孩子!如此妒妇,我岂能留她?”
“少爷……这真真是冤枉了小姐,小姐她从未有过害姨太太之心哪!”
“任她再伪装,本少爷也看透了她的毒心!”
简墨兰静静的听着,目光就这么停在了休书上,真切地看到什么五年无所出、不孝翁姑、善妒恶毒、败坏门风诸此之类,抬眸再看这一表堂堂的夫君,不由失笑,一个七尺大男儿,居然相信什么诅咒巫术!真是可笑!若不是变了心,便就是真的愚蠢!
“你笑什么?”白思陌挑着眉尖,从进来他就对简墨兰的态度异常不满,胸口憋着一把无名火。
简墨兰没有答他的话,而是淡笑然然的看向玲珑,“别说了,玲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可是,小姐这……”玲珑眼睛盯在休书上,嘴唇都在颤抖。
白思陌瞪着简墨兰,这女人今日不说话气人,说了话噎人,真真让他瞧着极为扎眼!果然是原形毕露了!但,既然她没有寻死觅活,也没有哭天抢地,便也就罢了,不与她计较。“我念你现在伤势未愈,且缓你几日,七日后,你就自动滚出白家!”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白思陌这边一走,玲珑就哭不成形,“小姐呀……这白家简直是欺人太甚!老夫人看你不顺眼,一家大小都背地里骂你,少爷这会儿也全信了他们,和着他们一伙儿欺负你,真真是无情无义,过河拆桥……小姐,咱走,咱回简园,咱再也不受他白思陌的窝囊气!”
简墨兰只是将休书随意地折了起来,替过去,说:“收好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