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扇坊现在怎么样了?”云贵问。
“我还在打探,现在好像没出什么事。”云心拈着白子,叹口气,“还是先保持一点儿距离比较好吧。 被牵连的话就糟糕了。青羽,还有那个谢先生,都不是太太平平过日子的人……幸好青羽懂得的东西我也榨得差不多了,现在丢开手也可以。”
“扇面和扇骨不是都差一口气?”云贵袖着手问。
“扇面也还好了,最后一道工序的药水不知道怎么调,坚固度会差一点儿,不行就向那几个老纸坊买现成的纸料回来好了,无非成本贵一点儿。扇骨嘛,缺的还不是那份密蜡,所以光泽度差。嘉对青羽很器重,所有环节都让她跟,但涉及秘方的事,到底不可能透露给这缺心眼的家伙。”云心嫣然一笑,“幸好我不缺心眼。”
云贵眉毛挑了挑,“你偷了密蜡配方。”
“是,但如果一模一样用上去,恐怕落人口实,我原来想改动一下再用,但怎么改动,毕竟不如原来效果,青羽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
“青羽帮忙,把何家扇坊的扇骨上蜡秘方给你了。”
“拜托,那叫什么秘方,乡下东西,也不是只有他们一个小作坊知道——要是只有他们知道,他们舍得给?”云心挥手,“这种烂大街的东西,怎么比得上嘉重金求访,又多年改良才定下来的秘方,真正优雅素净、温婉端方,这才配得上素扇。我们虽然避嫌,扇面染上颜色,但扇骨实在也不能太俗了。”
“你偷到的方子,也不知真假。”云贵提醒。
“所以我先涂了,试验了效果。”云心得意地耸耸肩,“现在看起来还好耶!所以我想大批量地制作应该没有问题。”将白子往左角一落,“你的大龙糟糕了。”拍拍手起身,“现在我去叫他们按这个方子配,你应该没有意见吧?”想了想,忽道,“你说解了我那个珍珑?”
“我已经忘了。”云贵沉静地道。
云心低下头,“哥哥的事,我是记在心里的……何家大宝,哥哥好像很中意?这孩子话不多,勤恳老实,又有悟性,继承哥哥的衣钵果然很好。”
“唔?”
“所以,如果何家真的出事,我想办法,至少会把大宝救出来。到时他家人不是关、就是死,他正好孤身一个死心塌地到云家来,岂不是正好!”
云贵没有说话。
四天过去了,五天过去了,何家扇坊一直都太太平平、安安静静,所有人都很吃惊:就算何家人没有违法乱纪,但谢扶苏逼退官兵总是事实吧!按照官府的性子,光凭这一点,也该把所有人抓去教训一顿不是吗?而且……而且啊!那只灰毛狗狗既然是从少城主那里带出来的,少城主既然要立志向善,不再玩狗丧志,那应该把它抓回去跟其他狗兄狗弟一起咔嚓咔嚓掉不是吗?
可是,没有!就是什么都没有!何家扇坊里里外外,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有谢扶苏的修为,才能察觉到有人在远远监视扇坊。
谢扶苏什么都没说,说了跟没说也不差什么,反正所有人都惶惶不安,猜测官府肯定在计划来一次狠狠打击。
这时候,也不再有人提起把胖子跟狗胖赶出去的事,反正官府都已经得罪了,何家扇坊作为得罪官府事件发生的地点,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他的庙,就算何家人没有参与得罪,但总要放点血才能过关。可惜的是何家人也没钱,那么,到牢里关段时间是至少的了。
考虑到牢里“瘐死”的几率,还有被拉出去干苦工累死的几率,也怨不得何家人两股战栗、几欲先逃了。
对,他们没本事跟谢扶苏等等所有瘟神划清界限,但至少,可以卷铺盖逃跑吧?这片大陆有十二城,向东越过茫茫大海,那边大陆还有九郡七国,哪儿没个活人的地方呢?
瞒着谢扶苏与青羽,春婆婆和秋婆婆做主,就偷偷商议起逃跑事宜来。这事儿倒不难。何家老爷子刚过身时,她们过不下去,就已经讨论过到外地讨饭的事,至少总比在坊里苦守下去容易。
但是铁生不同意。
“青姑娘是为了帮助我们才留下来的……”铁生开口。
“谁也没说不是啊!”秋婆婆拍腿。
“那怎么可以丢下她走?”铁生张大牛眼。
“她要走她也可以走的嘛!”秋婆婆嗤之以鼻。
“她要帮助我们,我们走了,她还要帮助云水坊。而且她说,如果连她都走了,那官府来抓人,抓不到她,又要找其他什么人泄愤呢?所以她不肯走的。”铁生回答。
“那就是她的事了。”秋婆婆道。
“奶奶!”铁生哀鸣。
“谁也没说不感谢青姑娘,但我们老小总要活命。还有,祸是那只狗、那胖子,还有谢先生招的,我们请他们来了吗?没有。”春婆婆一锤定音,“咱们走。”
铁生干脆往地上一坐,“那我留下。”
“你不走,粗活谁来做啊?我们有这力气吗?”秋婆婆五雷轰顶,“你瞎嚼啥烂鬼蛆啊!你个小砍脑壳的!”
“反正我不走。”铁生死坐在地上。
他身坯实在是大,他不肯站起身,任谁也扛不起来。秋婆婆已经打算跳脚嚎哭了,大娘拉拉她,“婆婆,别叫那边听见。”冲青羽她们住的方向努努嘴,秋婆婆赶紧收声。
“你是不是觉得青姑娘和谢先生比这些女人更能保护你,所以你一定要留啊?”胖子碰碰他。
“小人!”铁生瞪他一眼。
胖子和狗胖的脑袋一起缩了回去。
“呸,不理他了。咱们先去收拾东西,看他走不走。”秋婆婆招呼,“咱悄悄地收拾……三宝?”
三宝缩在铁生后面,脸上表情很烦恼,他已经烦恼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