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子心神色闪烁,摆摆手打起马虎来:“就是忽然想看看嘛。那些西式的东西接触多了难免是会倦的。”
庄嫣然调着嗓子出音:“是吗?”随着尾线的拉长,脸上笑意如花木扶疏,郁郁葱葱,显然是不信的。
风子心急了:“不是真的还是假的吗?”
庄嫣然何其聪慧,灵睛一转,便以参透所以然来。再看她,一脸高深莫测:“你去了临安城,十有八九是找莫七少了。而据闻莫七少是个极爱古香古色的民族文化的一个人,莫不是两者有什么联系?”
“两者能有什么联系啊。嫣然姐,你能不想那么多么?还是多管管我七哥吧。”脖子一歪,才发现身边那厮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风子心怔了怔,指给庄嫣然看。男子修长的身姿半躺在宽大的沙发上,着了半长军靴的脚垂到地板上,仍旧看出无尚拘谨来。偏偏就是眉宇间的那点闲散英气,又看出一派安然。
两个女子再抑制不住的抿嘴笑起来。
笑意还未散去,许放带着一个丫头进来,端着为风倾宇特意准备的精美食物。为了迎合他的喜好,还是清公馆的法国厨子做的。
庄嫣然冲着来人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拉起风子心连带许放几人轻手轻脚的下去了。
“嫣然小姐,这吃的东西……”
“不急,先端下去热着,只等你们七少醒了再吃。现在就算将他叫醒了,他也必定是吃不下的。”同他一起长大,他嗜睡的性子她如何不知,不等他饿醒了自己爬起来找吃的,定会莫名的发一通脾气。
许放点头,已经吩咐身边人按照庄嫣然的指示端下去。
风子心抱着手臂一脸嘻笑:“我七哥都多大的人了,今天竟像个闹小孩子脾气的大男孩。笑死我了。”这一想,便当真肆无忌惮的笑起来了,空旷的夜里,声音显得尤为清脆婉转。
庄嫣然偏头一想,问道:“子心,那小凤仙明个儿还在清城唱吗?”
风子心停住笑意:“不了,听说好像要转站其他地方吧。”
庄嫣然微许失望:“怪可惜的,我一直比较喜欢她的唱腔,今天陪爸爸出去了,没机会去看。”
“这有什么好惋惜的,明日向七哥讨一个手令,出去看就好了。”
庄嫣然迟疑着默不作声,如果是以前,她大可像子心一样使着性子像他要这要那。可是如今,只觉某些东西惊蛰之后,随着温度的渐变,正在发生着质的变化。
晨光破晓,阳光照在窗上墨绿金丝绒的窗帘上,经风一吹,金色流苏泛起耀眼的金光,粼粼闪烁。
风倾宇艰难的挑开眼皮,全身酸痛得不像自己的一样。揉捏颈项的手一顿,冲着门外喊:“许放。”
厅门大开,许放立在厅当中,双眸蒙上红丝:“七少,昨夜进来看了您几次,也不见您转醒,所以便没敢叫您到房间里睡。”
风倾宇端起茶几上的凉茶来抿,对于这点显然并不放在心上。再一抬眸,眼中睡意已被精光替代掩埋。
“听说京剧名角小凤仙来清城了,今天把她给我留下,请到清公馆来,专门准备个场子。”
“可是……七少,您不是……”
风倾宇陡然立起身,眼风瞟他一眼,向外踱去:“让你请,你就请。”
许放不敢过多质疑,只恭声领命:“是,七少。属下知道了。”
小凤仙要来清公馆开场子的事,还是让整个清公馆小有轰动。但凡喜爱京剧的,听能小凤仙唱两嗓,那无疑是个天大的殊荣。像这种红极一时的名角,哪个背后没一个显赫的靠山罩着,绝非以往那样只要权贵想听,就能随意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风子心激动得心脏扑腾扑腾直跳,昨晚还想着要向风倾宇要一张手令,誓死追逐小凤仙到万水千山呢,没想到今天就请到自家院子里来了。转念一想,奸笑起来:“嫣然姐,会不会昨晚我七哥根本就没有睡?这个戏台子也是特意为你而搭的?”
庄嫣然素来喜欢听戏,虽说现在西方文化迅速涌进中国,在大家的少爷小姐无不追赶潮流生生不息的时候。而她却随了母亲的性子,至今仍旧沉迷在中国的古老文化中无法自拔。先前听到小凤仙要来清公馆唱戏,已是激动万分了。如今再听风子心这样一说,更是抑制不住的心潮澎湃。心动之余又没由来的一阵紧张,就连手中的帕子都被攥出一堆褶皱。白了一眼风子心,只道:“就你会胡思乱想。”诚然她的心里又何尝不是在胡思乱想。
以至于风倾宇近身处立了半晌,却尤不自知。头脑中那片混沌的世界里,有她,也有他。
风倾宇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推她的额:“这丫头想什么呢?入神到我都站了好半会儿了也不觉着。什么样的帕子能经你这种蹂躏法啊。”
风子心一边掩着嘴窃笑,并不揭发她。
倒是庄嫣然自持镇定,面上还是渡了一层浅薄的红晕。故意冷了眸子看他:“你神出鬼没的就来了,别人怎么会发现。”
风倾宇打笑:“可不是下次要大张旗鼓的来见你们?”
庄嫣然装腔作势的睨他一眼,含了满眼如水般温软的笑意。
这会儿逮到人了,风子心终于可以问出心中疑惑,一副兴味盎然的样子:“七哥,你不是一听戏就睡觉吗?怎么会想起要请个戏班子啊。莫不是为了什么人?”
风倾宇抬眸一滞,好像被人发现了致命的穴道一般,虽没点中,却仍旧一片心有余悸,神思翻涌。耙一把额前的发,却并不答她:“这个小凤仙请一次不容易,再指望我心血来潮请一次,怕是此生难矣。所以可以把你们想请的人都请来。”这个‘想请’加了浓重的齿音,竟然透出几分隐隐的期待。